“黄先生，实在对不住。您有什么事，让人吩咐一声就是了，何必多跑一趟？”
“我一个糟老头子，哪里敢吩咐张大人啊！”
黄老爷子说得轻松，但张朝心里可不轻松，他的腰都快弯成虾米了。“黄先生，您这话真是折煞小人了。”
黄老爷子做的虽然是皮货的买卖，但他可不是一个普通的皮货商人。十年前，他就已经垄断了圣周国的皮货生意，并且将这生意做到了大梁。他家缠万贯，田产无数。除了皮货生意，他还涉及丝绸和兵器。更和云宁城中的权贵来往密切。
黄老爷子是一条线，只要能和他搭上，他便能带着你认识你想认识的人。相反，只要得罪了黄老爷子，他也能斩断你的一切人脉，让他仕途断绝。
对于这尊大佛，张朝巴不得一日三炷香的把他供奉起来，哪里还敢得罪？他本来要到丘尚镇去上任，中途就是听到消息说黄老爷子要来衡武镇，才半路转了方向往衡武镇去。谁知道刚到衡武镇就听到消息，说黄老爷子已经在一日前就离开了镇子，往云宁城去了。
要是他知道黄老爷子还在衡武镇，打死他都不敢闹出这么大动静。
黄老爷子喜欢文人雅士，最恨嚣张跋扈的人。
就在他绞尽脑汁想要补救的时候，黄老爷子终于说话了，“这么说，我这个老头子说的话，你还肯听一听？”
张朝连连点头，脸上的肌肉都笑得僵硬了，“当然，当然，您说什么，我都照办。”
“这人……是我侄儿的好友。”黄老爷子看向言修川，“刚才的事，我也看了大半。容我倚老卖老的说一句，这事是你做得不对，这言公子虽然手段激烈了点，但大体上没有做错。”
张朝哪里敢说半个不字，“是是是，是小人莽撞了。”
黄老爷子正色道：“你身为朝廷命官，做事要依照朝廷的法度，不能凭自己喜好办事。如果你觉得这寡妇为人不正，那就立下状纸，让官府取证，公开办案。”
“没有没有，是我家小妹无理取闹。”
黄老爷子板起面孔，“你在人家门口闹成这样，一句无理取闹就算了？人家寡妇的清名怎么办？”
“这个……”张朝脑子转了一下，“改日我登门拜访，让小妹当着众人的面赔礼道歉。”
黄老爷子终于露出了点笑模样，“这还像句人话。”
张朝见黄老爷子面色温和了，赶紧趁热打铁，“这位言公子既然是令侄儿的好友，自然也是我的好友。都是误会，误会，哈哈，竟然大水冲了龙王庙。”
这么不要脸，连苏落都不禁佩服。
她轻轻对言修川道：“难道当官的人都这样么？脸皮厚到连枪矛都戳不穿。”
言修川轻笑两声，“也不都是做官的都这样，你看莫贺就很不错。”
苏落一撇嘴，“他的脸皮比这个张大人还厚。”
那边黄老爷子得了张朝的保证，便让他带着他的兵离开了。
“好了，他不会再来找你们麻烦了。”黄老爷子温温笑道。
苏落对他福了一福，“老爷子，多谢你。”
“谢我什么。”黄老爷子十分爽朗，哈哈大笑，“就是我这老头子不出手，你们也能全身而退。张朝带的兵就跟屎团子一样，你一出手就能把他们都打趴下喽！”他叹了口气，“当年裴将军带的兵，那才能叫兵。”
言修川也对黄老爷子拱一拱手，“您说得不错，我确实没把那些兵放在眼里。”他顿了一顿，“不过嘛，那张朝到底是圣周国的官，我跟他动手，也实在麻烦。还是要多谢老爷子帮我解围。”
黄老爷子拍拍他的肩。
肩膀靠近脖颈，但凡武者，都不会轻易让人拍到肩膀。但黄老爷子此举，纯粹是表达一个老者对年轻人的喜爱。言修川微微一怔，便收敛了全身劲道。
黄老爷子也是修习过武技的，碰触时感觉到言修川肌肤轻轻一震，便有一股力道将他的手掌弹开。但只是一瞬，那股力道又突然消失了。他手掌停顿了一下，还是慢慢拍上了言修川肩膀。
黄老爷子虽然面色平静，但心里实在惊涛骇浪。先前这个年轻人能够将剑气外放，已经让他极其震惊。没想到这年轻人居然已将周身真气控制得收发自如。犹如激流飞瀑落入大海，湮灭于无形。
他再一次坚定了和言修川交好的决心。“年轻人，你高傲却不自傲，很好，很好。”
言修川和苏落还不觉得怎样，黄二郎已经惊得把口微微张开了。他这个叔叔自视甚高，能得到他一连说两个很好，已经是非常稀罕的事了。
黄老爷子又道：“我这个侄儿年轻气盛，时时给我惹事，真是让我头疼得很啊！”
苏落柔声道：“黄二哥是侠肝义胆，哪里是惹事呢？”
黄老爷子一摆手，哈哈大笑，“说法不同而已，都一个意思。他本事不够，想学人家当大侠出头，最后也只会被人揍得满头包。言公子，老夫有一事相求。”
苏落眼中精光一闪，暗道：终于来了。
言修川可没有想这么多，他对黄二郎很有好感，对这位须发皆白的老爷子也很有好感。便朗声道：“老爷子有话只管说。”
“我没有儿子，膝下就这么个侄儿，倘若以后他有什么为难，希望言公子看在你们相识一场的份上，多照看些。”
言修川见他如此郑重，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大事。“举手之劳，何须老爷子如此郑重其事。”
“对你而言是举手之劳，对我们而言就是大事了。我们圣周国崇尚武技，言公子本领这么高，倘若……”黄老爷子哈哈笑了两声，半开玩笑的道：“倘若您能将我侄儿收作徒弟，真是他三生有幸了。”他刚说完就连连摆手，“说笑说笑，人老了，嘴上说话就没把门儿。言公子听过就算，不必在意。”
言修川刚要张口说话，掌心却被苏落捏了一下。
苏落笑道：“黄老爷子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