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炀沉吟片刻，“好，我这就去联络邺城侯。”
等他走后，沁雨从后室走了出来，“姑娘不告诉他邺城侯的住处？”
“纪炀比云凤淞聪明百倍，他只是身在局中一时没有想到罢了。现在我把他点醒，你以为她会找不到邺城侯的住处么？”
“姑娘……”沁雨看着苏落，叹息一声低下头去。
“怎么了？”苏落见她脸色不对，对她招了招手。“有谁欺负你了么？”
沁雨摇头，“唉，我就是个笨蛋。什么也不懂，什么也帮不上姑娘。”
苏落温和道：“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忙了，若不是有你，我如何能知道宫外的动静，如何能联络上邺城侯呢？”她张开双臂，把沁雨抱在怀中。
沁雨的身体十分柔软，带着一股少女的芳香。
苏落把下巴压在她的头顶，沉默不语。
“姑娘又在想言公子了？”
“你又知道了？”
“姑娘就算面对纪先生那么可怕的人，也能口若悬河。只有言公子才能让姑娘露出这种神情。”沁雨轻轻拍着苏落的背，“姑娘放心，言公子一定会醒悟过来的。”
苏落冷哼一声，“他能不能醒悟，我已经不在意了。我总算明白了，权势，才是最大的倚仗。”
沁雨从苏落怀中起身，“姑娘，你不管言公子了？”
苏落垂眸，“他有云凤淞陪伴身边，何须我来理会？”
沁雨还要再说什么，苏落却已经起身离开了。
沁雨没有发现，在苏落离开后，不远的树上，一条人影也跟着消失了。
言修川一路施展轻功，片刻就来到了初云殿前，他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把纪炀和苏落的对话告诉云凤淞。
“言公子。”
他回头，见是一个有些面善的宫女。“你是……”
那宫女身着一袭澹澹色的翡翠烟罗绮云裙，右边袖子空荡荡的，仿佛少了一只手臂。“我是赵子萱啊，言公子你不认识了么？”
言修川终于想了起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短短几天赵子萱就完全变了个模样，一头乌青的秀发里多了很多银白的发丝，原本青春洋溢的少女脸庞也憔悴了许多，额头上甚至添了几条皱纹。要不是他早早认识赵子萱，真以为是哪里来的老宫女。
赵子萱脸上一黯，“言公子，我已经很久没见到公主了，你带我进去见见她。好么？”
言修川奇了，“公主一直在初云殿，你自己进去就是了。”
赵子萱苦笑道：“我若能自己进去，还用求公子么？”
“你是公主的贴身婢女，何人敢拦？”言修川虽然奇怪，还是带了她进去。
一路进来，那些侍卫宫女见到赵子萱，脸上神情有些古怪，但碍于言修川，终于还是没有说什么。
“公主……就在里面么？”赵子萱忽然停了下来。
言修川看了她一眼，“这是公主的寝室，难道你忘记了么？”
赵子萱苦笑道：“我怎会忘记，只是……唉，公子你先进去吧，我……我等公主出来，远远看她一眼就好。”
言修川见她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也懒得再问了。
云凤淞果然就在寝室内，这几天她跟郭贵妃明刀暗箭争斗得十分凶险，美丽的脸庞都憔悴了几分。听到脚步声，随手拿起旁边一样东西就砸了过去，“滚。”
言修川侧头避过，那东西就砰的一声撞在墙上，摔成了碎片。
原来是一个瓷枕。
“云儿，你真该拿面镜子照照。你现在这个样子实在太可怕了。”
云凤淞抬头见是言修川，立刻扑上来抱住他，“三郎，三郎你总算回来了。这些日子你到底去哪里了？不来我的初云殿，也不在安和宫。”
言修川淡淡的道：“我不会甜言蜜语，你一见到我就生气，我还是远远避开的好。”
云凤淞连连摇头，“不不，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不会生气。”她抱住言修川的腰，踮起脚尖就往他唇上吻。
言修川推开她。
她再抱上去。
言修川一用力，把她推倒在地上。“云凤淞，你再这样，我就只能离开了。”
云凤淞仰头看着他，言修川一脸淡漠，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你生气了？”
言修川偏过头。
云凤淞痴痴笑了，“我倒宁愿你对我生气。看，你现在连正眼都不愿看我了。言修川，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
言修川听到细细的哽咽声，不由得心中一软。终于看向了云凤淞。
云凤淞确实是美的，尤其是这副梨花带雨的样子，但如此楚楚可怜的容颜却不能在他心里兴起一丝波澜。他看着云凤淞，这张脸甚至在他眼中和另外一张容颜重叠起来。
苏落！
这个迷一样的女子。
这个娇小柔弱却能成为他对手的女子。
这个像鬼魅一样在他心头缭绕不去的女子。
“言修川，你又在想那个贱人。”云凤淞目光错乱，神情疯狂。
言修川看着云凤淞，慢慢的道：“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在我心里到底是什么。云儿，你们每个人都说我爱你，我也以为我是爱你的。但……我真的爱过你吗？”
云凤淞身子一颤，尖叫道：“难道不是吗？你若不爱我，怎会与我成婚？”
言修川摇头，“我不知道。但有一件事我很清楚。”
云凤淞声音颤抖，“什么？”
言修川一字一字的道：“云儿，我现在不爱你了。我们……彼此放手吧！”
“不。”云凤淞尖叫着，扑上去抱住言修川，“我不许。你是我的，我费了这么多心思，做了这么多事，你不能离开我。”
言修川微一使力，云凤淞就被他甩到了地上。他居高临下，冷漠的道：“云儿，我不想对你动手。”
云凤淞定定看着他，“言修川，我若是不罢手，你要怎样？”
言修川什么也没说，只是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云凤淞全身脱力，倒在地上痛哭。“来人啊，来人。”她大叫道。
无人应答，因为侍女们都知道，云凤淞心情极其糟糕的时候，是需要鲜血来平复的。这座初云殿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了。
一人慢慢走了进来。
云凤淞轻轻的道：“啊，总算还有人来。”她拿过鞭子，“跪下。”
那人柔顺的跪了下来。
云凤淞高高抬起手，鞭子抽到半空忽然顿住了。她狐疑的看着那人的背影，“抬起头来。”
那人犹豫了一下，慢慢把头抬了起来。
云凤淞抿了一下嘴唇，“子萱，竟然是你。”她一把丢开鞭子，抱住了她，“子萱，他们都不要我了。我只有你了。”
赵子萱呆住了，她已经做好了被云凤淞嫌弃的准备，没想到却能得到云凤淞的拥抱。她双手颤抖，小心翼翼的环抱回去。“公主，我会陪着你，直到我死。”
云凤淞痛哭出来，她的泪水湿润了赵子萱的肩头。其实她比谁都知道，她需要的不是赵子萱，而是一个全心全意为她肝脑涂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