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还在这儿。”言修川回房，见蓝清婉也在，不由问了一句，“青儿呢？”
蓝清婉小嘴一努，言修川往床上一看，青儿四仰八叉呼呼大睡。
失笑，“这孩子累坏了。”
这时青儿一个翻身，把薄被瞪了下来，露出白嫩嫩的小肚子。
“这孩子。”蓝清婉过去帮他把被子盖上，想了想，又结结实实在他肚子上绕了两圈。
青儿觉得不舒服，咕哝着翻了个身。但他实在太困了，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蓝清婉摸摸他脑袋，柔声细语的道：“去见过皇帝了？”
“见过了。”他连饭都没吃就赶来见皇帝，虽然现在有莲子百合羹垫肚子，终究不饱。“你们用过饭了么？”见蓝清婉摇头，便命侍女摆饭。
“这里的侍女都是皇宫中出来的，不是我惯常使顺手的那些。”他解释道：“等回了元安城，我让沁雨来伺候你。”
蓝清婉奇了，“谁说我要跟你回元安城。”
言修川目光一闪，“你不跟我回去，能去哪里？再说了，青儿可是认准了我这个师父的。”
“青儿是青儿，我是我。”蓝清婉很坚决，“等把青儿送回了元安城，我就回天刹海去。唉，也不知道我夫君出关了没有。”
言修川差点把严溪忘了，心中醋意横生，“你离开天刹海这么久，他对你们母子不闻不问，你居然还惦记着他？”
蓝清婉摇头，“这怎么能怪他呢？我离开时他刚刚闭关。他不知道的。”
言修川嘿了一声，闷头吃饭不再理会她。
蓝清婉也觉得没趣，坐在灯下替青儿缝补衣衫。乱石堆中一场争斗，把好好一件衣衫弄得跟乞丐装似的。
“别弄那个，灯下伤眼。”
蓝清婉抬头，言修川还是低头吃饭，要不是房中只有他们两人，她真不知道刚才那句话是言修川说的。
“反正就差一点了。”蓝清婉打了个结，把多余的线头咬掉。“他长得快，衣服也换得快。我估摸着这件衣衫再过一个月就穿不了了。”
“我名下有很多铺子，到时我让人给他量身定做。”言修川吃完，用清茶漱口。
“我听说元安城有一间成衣铺子，衣衫十分好看，样式也是独一份的。仿佛叫……”蓝清婉一时想不起来。
“回风逐雪。”
蓝清婉双掌一拍，“对，就是这个。”她太兴奋，声音就不知不觉大了起来。
青儿咕哝一声，睁开眼睛看她。
“他醒了？”言修川凑过去，跟她一起看着青儿。这小混蛋，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蓝清婉将食指抵在唇上，轻轻嘘了一声。
青儿虽然睁开了眼，但眼中没有焦距。眨巴两下之后，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过去。
言修川轻轻舒了口气。
蓝清婉睨了他一眼，取笑道：“没想到武功高强的丞相大人，也有怕的东西。”
“我不是怕他。”言修川压低声音，“我是担心这小混蛋扰了我们相处的时光。”他靠得很近，气息拂过蓝清婉的脸庞，犹如火烧一般。
蓝清婉往后一仰，后脑勺砰咚一声撞在了床柱上。
“疼不疼。”言修川伸手替她揉，“怎么这么不小心。”
还不是你害的。
蓝清婉拍开他的手，“言大人，你若吃好了，就赶紧去歇息吧！”
“奇了。这是我的房间，你让我到哪里去？”言修川双手一摊，“要不你们睡床上，我睡地上？”
蓝清婉气愤，起身就走。言修川也不拦，她知道蓝清婉会回来。果然蓝清婉走到门口又转了回来，走到床边去抱青儿。
青儿小小一个人，看着不重，其实肉墩墩的，蓝清婉抱着实在吃力。
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人抱起来，青儿惊了一下，双腿一蹬，把蓝清婉蹬得往后踉跄了几步。
“我来。”言修川从蓝清婉手中接过青儿，往门口走。
“你要去哪里？”
“当然是回你的房间啊！”言修川淡淡的道：“你不是觉得在我这里不自在么。”
蓝清婉嗯了一声，说不清心头到底是什么感觉，赶紧跟了上去。
言修川放下了青儿就走，何等干脆利落。
蓝清婉哎了一声。
“怎么，想我留下？”言修川侧头，唇角微勾。
“胡说什么。”蓝清婉不敢看他的眼睛，“你去见陛下的时候，我就在外面。”
言修川嗯了一声，难怪他总觉得门外有人，后来见淳贵妃进来，才没多想。没想到竟然是蓝清婉。“婉儿，你担心我。”
“谁担心你了。”蓝清婉俏脸一板，“我是怕陛下不听你的劝谏，闹出大事。”这话说得实在牵强，她胡乱说了一嘴，言修川非但不信，嘴角揶揄的笑意反倒更浓烈了些。
蓝清婉哼了一声，“那个被架出来的女子是谁？她触怒陛下了么？”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这种宫闱争斗，言修川实在不想让蓝清婉知道。
“你……”蓝清婉犹豫了一下，“你难道不觉得那女子十分面善？”
这正是言修川的疑惑。他蹙眉，“难道你见过她么？”
蓝清婉叹息一声，“她长得像你。”
言修川啼笑皆非，“她是女子，我是男子，怎会长得像？”
蓝清婉把一面镜子摆在他面前，“你自己看吧！”
言修川本还想逗蓝清婉几句，见她这么郑重，便敷衍着往镜中看了一眼。这一看连他自己都怔住了，确实很像。
那眉眼，那神韵，尤其是蹙眉的样子……
他忽然明白皇帝为何对柔贵人如此纵容，换了别的女子，又岂止是静修这么简单。
一时之间，他心绪繁杂，面色也阴沉了几分。
当啷一声把铜镜扣在桌面上。“还是婉儿心细，你不说，我还不曾发觉。”
“言大人，你就不曾疑惑，是谁选了一个面貌和你如此相像的女子么？”蓝清婉提醒道，“历来进献美女，都往温柔婉约的方面去择选，怎么这次偏偏选了个样貌中带着几分男儿气息的女子呢？”
言修川若有所思，“我知道了，我会提醒陛下。”
蓝清婉见他听了进去，也不好多说。
言修川为她关上房门，想了想，脚步一转，往龙船上去了。
“丞相大人……”刘心得了小灵子的传话，特地找了个空档出来。“这么急着找老奴，是否出了大事？”
“那个柔贵人不简单，大内官需警惕。”言修川沉声道。
刘心心中一紧，“大人是否得了什么消息？”
“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走一人。”言修川低声道：“此女刚封了个小小贵人就敢魅惑陛下，若让她得势，岂不成了你我的绊脚石。此时她失了圣心，正是一举斩除的最好时机。”
刘心虽然不觉得那个柔贵人会对他造成什么威胁，但他和言修川是一条船上的人，言修川既已示警，他就必须出手。
“好，我先派人看着，再寻个空档……”他做了个杀人的手势。
“她毕竟是陛下亲封的贵人，不能做得太明显。大内官是聪明人，一定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妥当的。”
“当然。”刘心微微一笑，“我会命人在她的饭食中下药。这种药无色无味，刚开始只会让人渴睡，日子久了便会慢慢侵蚀五脏六腑，即便御医来查探，也只会认为她娘胎中带了弱症。”
“那再好不过了。”言修川见陆续有宫女出来，便说了声告辞，转身离去。
再说柔贵人，自从被关进这间舱房，便一直啼哭不已。
她的侍女听得不耐烦，劝道：“贵人就算哭瞎了眼睛，陛下也不会来看你一眼，何必呢！”
柔贵人大怒，指着那侍女道：“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她一抹眼泪，“我现在还是陛下亲封的贵人，你对我无礼，我立刻叫人把你拉出去，活活打死。”
那侍女往后一站，双臂一展，“贵人真是好大的气势。好啊，那你就把侍卫叫进来。”
柔贵人气得不行，大叫道：“来人，来人，给我把这贱人拉出去。”
她叫了一阵，竟然没有一个人进来。
那侍女冷笑连连，看柔贵人如同一个小丑般上蹿下跳。
“你，你等着……”柔贵人气得手指发颤。
“奴婢等得，恐怕贵人等不得了。”
柔贵人听出不对，惊疑不定的看着那侍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奴婢敢担保，贵人绝对活不过三日。”侍女负手而立，脸上完全没有侍女该有的谦卑之色。
柔贵人再蠢，也看出不对了，“你不是普通的侍女，说，你到底是谁，假扮成我的侍女到底想干什么？”
“贵人别急。放心，你的问题我会一个一个解答清楚，直到贵人明明白白。”那侍女扶着柔贵人坐下，捧了一杯茶送到她面前。
柔贵人当然不敢接，她甚至往后面蹭了蹭，企图离她远一点。
“贵人别怕，奴婢不会害贵人。”那侍女将茶杯往前松了松。
柔贵人慢慢伸出手，颤抖着接了过来。
“奴婢叫芍药，是济北王的人。”
一句话惊得柔贵人险些从椅子上摔了下去，她为济北王辩解虽然有私心，但也没想到会真的招惹上了济北王的人。
“你胡说，我和济北王素不相识，他……他派你来做什么。”
“进贡给陛下的女人甄选十分严苛，哪怕是舞女也一样。”芍药慢慢的道：“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混入其中，否则哪里还用得上贵人，我一个人就把事情办妥了。”
“你到底要办什么事。”柔贵人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断。真是哪壶不开偏提哪壶。他们如此行踪诡秘，要办的事肯定是见不得光的。她这么一问，不是把自个儿撞到枪口上么。
芍药冲东方拱一拱手，恭敬的道：“王爷要办的，便是那改天换地的大事。”
柔贵人开始还不能领会，细细一思量，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你们……你们是要篡权谋逆？”她咽了咽唾沫，“这是要诛九族的啊！”她吓得不行，冲到门口用力拍门，“开门，开门，我要见陛下。”
门外没有一个人应声，后面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柔贵人将背紧紧贴在门板上，惊恐的看着芍药，“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贵人，一命呜呼或是一步登天，你自己选。”芍药阴森森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