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儿眨眨眼,他是紧跟着言修川进来的,怎么一转眼人就凭空消失了?
咔擦一声,门被人从外面关上了。
青儿立刻扑上去,想一脚踹开。
咔擦,咔擦,铁栏坠落。
哐当当,哐当当,铁链摩擦。
窗户,门外,竟然都被封死了。
“言修川,你使诈,你不要脸。”青儿暴跳如雷,不管手边拿到什么,都朝门外砸去。
不一会儿,房内已经一片狼藉,连个下脚的地方也没有了。
“好好在里面待着。”
言修川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让青儿听着火冒三丈。“言修川,你知道我是谁么?你把我关起来,你绝对会后悔。”
“那我倒要看看,你会让我怎么后悔。”
一个东西被人从外面扔了进来,差点砸到青儿脑袋上。
“扫帚?”青儿莫名其妙,“喂,我让你把我放了,你给我这东西干什么?”
“房间是你砸的,自己收拾干净。”言修川淡淡的道。
青儿哈哈大笑,“笑死人,小爷从出生开始,就没动手扫过地。凭你,想指使我,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随你。一日三餐会有人从窗户给你送来,除此之外,别想有仆人服侍你。”
“谁要吃你的东西。我告诉你,你们雪府的东西,我碰都不想碰。混蛋,小人,敢算计小爷,有你哭的日子。”青儿把他所知道的谩骂词汇全都抖落出来。这一骂,足足骂了一刻钟。骂得青儿口干舌燥。
好想喝水啊!
青儿舔舔嘴唇,越舔越干。
但是他刚才已经放出话去,现在再反悔,很丢脸啊!
怎么没声音了?
青儿侧耳去听,真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了。难道言修川被自己骂走了。
“喂,言修川,你还在么?”青儿把耳朵贴在门板上,“你要是现在把我放出去,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他自认已经很宽宏大量了,言修川再不答应,就太不识时务。
“喂,言修川,你怕了?”
还是没声音。
青儿急了,一脚踢在门上,果不其然把门板踢了个大窟窿。但他也讨不到好处,窟窿之外,是一根手臂般粗细的精钢柱子。青儿这一脚,正正踢在上面。
“痛,痛,痛。”青儿抱着脚丫子直跳。
地上都是他砸出来的碎瓷片,一个不小心,脚下一打滑,一屁股摔在地上。嫩嫩的屁股蛋子正好被一块碎瓷片戳中。
“哇!”青儿惨叫一声,顾不得还在疼痛的脚丫子,捂着屁股跳了起来。疼得眼泪都飙出来了。“言修川,你放我出去,呜呜,你放我出去。”
可惜言修川早就走了,不然一定很高兴看到这一幕。
要回含辉楼就要经过涵秋馆。
“三郎。”
言修川停住脚步。雪君轩站在门口,身上只披了一件薄薄的披风,杨云站在她身边,一脸无可奈何。
“娘,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在这里,还不是为了等你。”雪君轩往他身后看看,空无一人。皱眉,“青儿呢?他不是出去找你了么?”
“青儿?”言修川不知想到什么,嘴角一翘。
这不是往日算计人时阴柔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温暖的笑。雪君轩已经不知多久没看到言修川露出这样的笑容了。她不由得愣了一下,心中感慨万分。
“青儿……已经回去了。”
雪君轩半信半疑,“真的么?可是我看他仿佛有事……”
言修川哄她,“近来元安城不太平,他就是来找我说这事的。”
“是么?他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雪君轩被他牵引心神,迷迷糊糊被他拉着走。不知不觉回到了屋内。
“他怎会是普通的小孩子。他打听消息的手段比靖云还高明呢!现在说完了事,当然就回去了。”言修川温和的道。
雪君轩点头,“既然这样,那就由他去吧!”
言修川刚要离去,雪君轩忽然道:“园中的花开得正好,后日我请了丹阳郡主来赏花,你……”
言下之意,言修川当然明白。
他知道必须答应,否则接下来几日耳根子别想清静了。“好,到时我一定抽出空来。”
雪君轩喜欢花,言修川就特地命人从全国各地移了奇珍名种过来,一处开罢一处又开。四时都有鲜花盛放。雪府的花是元安城一绝,冬日蝴蝶翩翩起舞,又是元安城一奇。
丹阳郡主刘萱是第一次踏入雪府。为了能在众人面前惊艳亮相,她天刚蒙蒙亮就起来了。精心打扮了好几个时辰,才终于在正午到来之前出门。
雪君轩早已等在门外,拉了刘萱的手一同进来。
刘萱虽然没有问出口,但那一脸小女儿的羞涩,一双欲语还休的大眼睛,早就把她的心思表露无疑了。
“三郎去上朝还没回来。”雪君轩很乐于见到刘萱对自家儿子一往情深,好心解释道:“不过他答应我,今日会回来用饭。”回头问杨云,“厨下已经备好饭菜了么?今早我仿佛听管家说得了新鲜的河鱼。”
“夫人放心,早就备下了。”杨云笑吟吟的道:“新来的厨子正是整治河鲜的一等好手,保管让夫人鲜掉舌头。”
“我喜欢有什么用,能让郡主喜欢,我才高兴。”雪君轩拍拍丹阳郡主的手,一脸慈爱。
刘萱连忙道:“夫人再说这话,可要羞死萱儿了。萱儿是客,夫人是主,岂不闻客随主便么!”
“听听,听听。”雪君轩高兴得合不拢嘴,“这孩子多会说话啊!不像三郎,古板得很。”
“萱儿有幸和言大人说过几句话,大人……大人十分风趣。”刘萱越说声音越低,一张俏脸红似云霞。
“好好好,是我说错话了,打嘴,打嘴。”雪君轩轻轻打了两下嘴巴。
刘萱连忙拦阻,但见雪君轩戏谑的看着自己,才知道被调侃了,低头扭着手帕不做声。
雪君轩乐得呵呵直笑,跟杨云道:“见到萱儿,我又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了。年轻真好啊,有什么就说什么,心里喜欢谁,也恨不得天天跟他在一起。”
刘萱咬着下唇,眼中是藏不住的欢喜,“夫人,夫人要再这么说,萱儿可就要走啦!”说完做势转身。
雪君轩哪肯让她走,“好好好,都是我这老婆子不会说话,萱儿回来。”
刘萱这才停住脚步,“我娘和夫人一样的年纪,别人见了,还以为是我姐姐。”
“哎哟,这小嘴哟,真跟抹了蜜糖一样。”雪君轩乐呵呵,拉着刘萱的手不肯放,“花儿还没看呢!来来来,跟我到园子里去。”
一边走一边道:“我怀三郎时,一心以为怀的是个女儿,给我乐得哟!女儿好啊,贴心,乖巧,不像男孩子,跟匹野马似的栓不住。谁知道一生出来,却是个男娃,给我愁得三天吃不下饭!”
“言大人……很好。”刘萱声如蚊蚁。
“他是很好。但再好也比不上女儿贴心啊!”雪君轩笑吟吟的看着刘萱,“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萱儿,我一见你就喜欢,我是真心把你当女儿啊!也希望,你能把这当家。”
刘萱大喜过望,盈盈下拜,“夫人若不见怪,我就认夫人作干娘。”
“傻孩子,认干娘有什么用。”
刘萱脸上都是笑,但她毕竟是个女孩子,言修川还没松口,这声娘她如何叫得下去。
她虽然不叫,但雪君轩已经明白了她的心思。把她扶起来,“我知道,三郎是块木头。但是石头也能被焐热,何况木头呢?”
她谆谆教导,“以后你多来雪府走动,见面三分情,你来得多了,再难的事也能水到渠成了。我的话,你懂么?”
刘萱重重点头,“我懂。”
赏花是其次,说话才是正经。一番话后,两个女人心意相通,相视而笑。
后来听仆人禀报,说言修川回来了。
雪君轩皱眉,“既回来了,怎不叫他到园子来。”
仆人讷讷不成言语。
雪君轩叹一口气,“罢了,罢了,他就是这性子。阿云,你去走一趟,就说贵客来了,让他快点过来。”
杨云立刻去了。
一时走得累了,见前面有一座小亭子,便到那里坐着。
仆人送来糕点。
糕点虽然精致,但言修川没来,两个女人都没有心思品尝。
等了一阵,不仅言修川没来,连杨云都没回来。雪君轩坐不住了,“这个三郎到底是怎么回事,阿云也是的,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
刘萱连忙去劝,“夫人别恼,兴许有事绊住了呢?横竖都在这府里,早一日见晚一日见,有什么区别呢!”
“还是你这孩子懂事。”雪君轩叹一声,“我真想早点让你入我家门,这样我们娘俩就能天天在一起了,我被人气着时,你也能开解开解我。”
被谁气着,自然不用多说了。
刘萱刚想说点什么岔开话题,忽然眼角瞥见一个人影。她惊呼一声。
“怎么?”雪君轩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三郎?”她奇了,“他怎会到那里去?”奇怪中又带着一点生气。这条路明明是往园子来的,他既知往园子来,怎么不来见她,也不来见刘萱?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夫人……”
雪君轩一摆手,“我们去瞧瞧。”说完快步往言修川的方向去了。
刘萱其实也很好奇,见雪君轩发了话,当然不会拒绝。
两人越走,心中就越觉得奇怪,到后面甚至觉得诡异起来。
刘萱是第一次来到雪府,当然不知道言修川要去哪里,只觉得这条路越走越僻静。周围林木茂密,道路两旁的青草也像是没有修剪过似的,脚下一股凉气嗖嗖往上冒。
而雪君轩是这雪府的主人,当然知道言修川要往哪里去。原来这里有几间老房子,去年下了一场暴雨,房子进了水,倒塌了。因太偏僻,无人往这里来,见渐渐荒废了。
现在三郎怎么会往这里来呢?
过了一阵,一处斗拱从枝叶间伸出来。
雪君轩轻轻咦了一声,刘萱担心的看了她一眼。
她摆摆手,让刘萱放心。
怎会多出几间房子,是何时建的,有何用处,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眼看言修川进了一间房子。
两人知道言修川武功高强,不敢跟得太紧,就躲在一棵树干后。
隐约听到有人在骂。
两个女人面面相觑,当世居然还有人敢骂言修川,真是不要命了。
雪君轩纯粹是好奇,而刘萱心中更多了一层危机。
难道里面竟藏了一个女人么?
她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言修川身上,绝不容许有人跟她争抢言夫人的宝座。
“夫人,那人太放肆了,竟然骂得如此无礼。”刘萱蹙眉,愤愤不平。“大人是朝中栋梁,怎能容人如此诋毁。”说完她就走了出去。
“萱儿。”雪君轩没想到她会这么做,她想伸手去拦,刘萱却已经走远了。她不得不追了出去。
刘萱实在是孤注一掷,倘若真是言修川金屋藏娇,被自己撞破,少不得会恼羞成怒。所以她必须拉上雪君轩,有雪君轩做挡箭牌,落在自己身上的怨恨就会少一点。
她一根心弦绷得紧紧的,所以当言修川忽然出现在她面前时,她不由得一连倒退几步。
“言……言大人,你不是……不,我是说,你怎会出现在这里?”她胸口砰砰直跳,不敢直视言修川的眼睛。
“这话该我问才对。”言修川掠过她,看向后面的雪君轩,“你们怎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