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咔一声,沁雨的胳膊已经被卸下了。
沁雨痛得满脸冷汗,偏偏聂艺还捏着她的胳膊不放。那疼痛撕心裂肺,痛入骨髓。
刘萱享受着她的痛苦,居高临下的道:“你该感谢我,没有把你的两条手臂斩下来。”她忽然想到一件好玩的事,“对啊,我方才怎么没想到这个。听说以前有个皇妃得罪了皇后,被做成了人疵。”
她看向蓝清婉,笑吟吟的道:“蓝姑娘,你博学多才,知道什么是人疵么?”
蓝清婉当然知道,将罪妇手足砍掉,双目挖掉,双耳割掉,舌头割掉。整个人除了心脏还能跳动,已经没有半点人样。
她深吸一口气,“刘萱,得罪你的人是我,你想报仇,尽管冲我来,何必为难一个奴婢?”
刘萱拍着双手,娇笑连连,“蓝姑娘不亏出身江湖,真是女中豪杰啊!可惜,可惜,我若是此时处置了你,对三郎不好交代。”
“堂堂丹阳郡主,先前使了多少阴谋诡计,脸色都不变一下,如今竟也有怕的时候。”蓝清婉冷声道。
“你想激怒我?”刘萱抚着膝盖,慢慢坐下,“蓝姑娘,我是不会上你的当的。”她双目一寒。“我现在动不了你,但是动你一个奴婢,想必三郎也不会计较。”
蓝清婉忍住心中担心,面上始终淡淡的。她知道刘萱来此,就想折磨她,看她痛苦。她越是在意谁,刘萱就越会对那人下手。
“来人,把这贱婢拖出去,杖责三十下。”刘萱随口吩咐。
那些人立刻把沁雨拖了出去,按在一条长凳上打了起来。
沁雨也硬气,臀部大腿被打得渗出了鲜血,硬是一吭不吭。
蓝清婉慢慢坐了下来,她品着茶,似乎这杯冰凉苦涩的茶水,比皇宫里的云雾雀舌还美味。只有她自己知道,放在膝盖上的右手,已经把帕子攥破了。
“一条狗,养了多年,也是有点感情的。”刘萱盯着她的脸蛋,轻笑道:“蓝姑娘,我打了你的狗,你竟也能忍?”
蓝清婉一脸无所谓的模样,“不过一条狗,打了就打了。哪怕是打死,三郎也会另外派一个侍女过来。只是我要提醒你,沁雨是跟着三郎从曲双城过来的,一直伺候着三郎,你突然把她打死了,三郎那里也不好交代。”
刘萱眼眸一眯,“蓝姑娘,你这是拿三郎来压我?”
“如果你不想要丞相夫人的位置,那就当做什么都没听到吧!”蓝清婉把茶杯放了下来,“郡主还有事么?若没有,请自便。”
刘萱哼了一声,“且住,今日就先打到这里吧!”她意有所指的道:“来日方长,我和蓝姑娘一见如故,必会日日来找姑娘聊天。”
说完带着柔儿等人扬长而去。
她一走,蓝清婉强装出来的冷静立刻荡然无存。她跑到沁雨身边,“沁雨,你……你怎样了?”她想扶她起来,但她腿上,腰上全都是血,稍稍一动便疼痛难忍。
蓝清婉想了想,便让几个小丫头抬了一张春凳过来,慢慢把沁雨移到春凳上。
“抬到我房里去,准备剪刀热水,还有干净的衣物。”她一叠声的吩咐着,“还有,把院门房门都关起来,不管谁来都不让进。”
回了房,把四处窗户都开得敞亮。
热水很快烧好了,蓝清婉先用剪子把沁雨的衣裤剪开。才这么一会子的功夫,沁雨衣裤上的血已经干涸,若是硬撕扯下来,那就连皮带肉,痛不可挡。
剪开衣裤后,里面的伤口露了出来。
杖痕肿起两指多高,青紫近于黑,已经破了皮,斑斑点点到处是血。
这样渗透出来的血,比被刀子划破还疼。
在场众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结结实实的三十杖,就是一个成年男子都未必受得了,何况是沁雨这样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子呢?
“这个郡主,下手也太狠了。”有人愤愤不平。
蓝清婉沉声道:“她是杀鸡儆猴,打给我看的,只可怜了沁雨。”她伸手接过帕子,一点一点的为沁雨擦拭血迹。
“姑娘,我来吧!”
“不,我来。”蓝清婉手中动作不停,“沁雨是为了受伤的,我照顾她,也能安心一点。”
沁雨已经昏迷,但就是在昏迷之中,也不时痛呼出声。
将血迹擦拭干净后,上面的伤痕更是触目惊心。
敷药,包扎,再用舒适的薄被把伤口盖上。
一切弄完后,虽然沁雨还是一脸苍白,但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了。
“姑娘,那郡主说明日还来。明日……要怎么办啊?”一个婢女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不单单是她,这菊院中的人,都如秋日里的蝉,人人自危。
不得不说,刘萱这一招杀鸡儆猴实在厉害。她虽吓不住蓝清婉,却能吓住院中的婢女。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难道她还能把我们都杀了?”越是危急,蓝清婉就越镇定。
众人见她镇定若斯,也不由得渐渐安定下来。
菊院中的消息封锁得再怎么严实,只要有心打探,还是能打探出来的。
秦惠是沁雨的丈夫,知道她挨了打,当即恨不得肋生双翅直接杀到菊院去。
“让开。”他瞪着守门的那两个婢女,声音中满是杀气。
“秦大人,言大人吩咐过,谁都不能进去。”那两个婢女得了刘萱的金银,对她忠心得很。
秦惠按住刀柄,一字一顿。“谁都不能进去?”
那两个婢女听他说得古怪,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也有点害怕了。“是,大人确实这么吩咐过。任何人……任何人都……”
“那丹阳郡主为何能进去?”秦惠往前踏了一步,“让开,否则我送你们归西。”
那两个婢女是新调来的,不知道秦惠和沁雨的关系。只觉得这秦惠实在吓人得很,腰间那柄剑竟有红光闪过,仿佛刚刚喝饱了人血。
钱再重要,也比不得性命珍贵。
门一开,秦惠就冲了进去。
菊院中的婢女得了蓝清婉的命令,守在房门不给人进去。但秦惠动作太快,她们刚刚感觉一阵风从旁边掠过,还没回神,便见门已经被人踢开了。
“沁雨。”秦惠一眼就见沁雨趴在床上。
她双眼紧闭,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她……她怎样了?”秦惠想碰,又不知她伤到了哪里。一时之间,手脚没处放。他又气又急,偏偏心中毫无办法。一个昂藏七尺的男子竟像孩子一样,无措的哭了出来。
“她被打了三十杖。”蓝清婉用帕子绞了水,给沁雨擦拭脸颊,“伤口我已经处理好了,我就担心……”
秦惠一颗心全系在沁雨身上,他知蓝清婉医术高超,急忙道:“蓝姑娘,你担心什么?是不是沁雨她……她有哪里不好了?”
“她现在开始发热了。”蓝清婉摸了摸她额头,“我这里除了毒,便只有治疗外伤的药。”
秦惠明白了,“我去找言大人。我就不信,言大人会这么狠心绝情,护着那贱人。”
他一路闯进凝晖楼,那些小厮奴仆哪里拦得住他,被他砍瓜切菜搬打了一地。
龙靖云正服侍言修川喝药,听到门外的动静,转头一看,见秦惠提着剑,杀气腾腾的站在门口。
“秦惠?”龙靖云蹙眉,“主人有伤在身,你这副样子,是要做什么?”
“那贱人伤了沁雨。”秦惠看着言修川,一步步走进房里,“我来这里,就想问大人一句话,那贱人,是不是奉了你的令去的?”
“哪个贱人?”龙靖云见秦惠神色不对,也抽出软剑,挡在了言修川面前。
“丹阳郡主,刘萱。”秦惠嘿了一声,“龙靖云,你该去菊院看看,她把沁雨打成什么模样了。大人,那贱人若是奉了你的令去的,我二话不说,立刻带沁雨走。若不是,我就提了这剑去找那贱人算账,是死是活,各安天命吧!“
“郡主竟打了沁雨?”言修川心思一转,立刻明白了。刘萱怎会把一个婢女放在眼里,打沁雨,是打给蓝清婉看。“秦惠,不是我让她去的,这事,我完全不知。”
“好。”秦惠大笑,转身就走。
言修川知道他这一去,若不在刘萱身上留下一个印记必不肯罢休。神色一凛,叫道:“靖云,拦住他。”
龙靖云手中握剑,早就蓄势待发。言修川一声令下,他便飞身而上,挡在了秦惠面前。
两人交手不下百次,对彼此的招式十分熟悉。但龙靖云到底是得了言修川的亲传指点。言修川武学修为何其精神,他指点一句便胜过旁人摸索一年。
最后还是龙靖云胜了。剑尖指着秦惠咽喉,而秦惠的剑离龙靖云的腰还有一段距离。
“靖云,你要拦我?”秦惠怒目圆睁,“若是你的心爱之人遭到这样的对待,你会如何?”问完之后,他顿了一下,“我竟忘了,你冷情冷性,怎会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我知道。龙靖云在心中呐喊,只是那人的名字,他即便是死都不能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