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主人明明醒了。你们这群庸医。”龙靖云骂了两声。其实他自己也知道是在迁怒，蓝清婉那一刀扎得这么深，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想在段时间内醒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把你们的看家本领都拿出来，该施针就施针，该开药就开药，总之，主人不能有事。”
那还用你说。
御医在心中嘀咕。要是言修川有个三长两短，不用你动手，宫里那位主子就能把他们九族都诛了。
所幸龙靖云救护得当，及时封住了他的脉络。府中恰好又有御医值守。双管齐下，到了第二天，言修川竟然能睁开眼睛了。
龙靖云守了他一天一夜。他时常在外执行任务，连日不睡也是常事。但今时不比往日，往日那是身累，此时是心伤。这一天一夜，便让他眼眶深深凹陷下去，眼底布满疲倦的乌青。
“主人，您醒了。”见到言修川睁开眼睛的刹那，他笑得比春日里的暖阳还要耀眼。
言修川晃了一下神，茫然道：“出了……出了什么事？”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就觉得连呼吸都不畅快。胸口一抽一抽的痛，痛入心肺。
“主人，您……不记得了？”龙靖云小心翼翼，唯恐言修川伤了脑袋。
他朝旁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让她们快把御医请来。
言修川嗯了一声，慢慢闭上了眼睛。
龙靖云的那颗心立刻提了起来，唯恐言修川就此沉沉睡去。
但这一次，言修川却没有睡。他的眼珠在薄薄转动，他在思考。
过了一会儿，那双眼眸再度睁开，没有了茫然，里面一片清亮。“婉儿呢？”
龙靖云心里一沉，还以为主人忘了那女人，不料他还是想起来了。那女人就是主人的心魔，她不死，心魔不除，主人又怎么能忘记她？
“抓住了？”言修川见龙靖云不出声，蹙眉，“还是伤了她？我不是说过不准伤她的吗？”
“主人别急。”龙靖云见他要起来，连忙把他压了下去，“属下已将蓝姑娘锁在了菊院。院里的奴婢也全都换了一批，主人放心。”
言修川松了一口气，“做得很好。”他的胸口仍在抽痛。一闭上眼睛就想到蓝清婉往他心窝捅刀子时的神情，苦笑，“女人如果狠起来，就没男人什么事了。”
“那是主人太心软了。”龙靖云一点都不赞同，“主人一掌便能拍死她，却由着她这样……”
“你出去吧！”言修川淡淡的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主人若嫌我吵，我就不说话，只求主人别赶我走。”龙靖云低眉顺眼。
他心高气傲，唯一服的人只有一个言修川，也只有一个言修川，能让他这般委曲求全。
言修川看了他一眼，这副模样，和从前的自己和曾相似。
“好吧，那你就留在这里。”言修川见龙靖云可怜兮兮，便道：“我口渴了。”
龙靖云立刻起身，倒了杯茶给他。
言修川手指刚碰到茶杯边缘，龙靖云又把手缩了回去。
“？”
“我忘了御医说主人受伤，不能喝茶。”龙靖云不好意思的笑笑，将茶水往外一泼。
言修川即使满腹愁肠，也不由得失笑道：“以前在曲双城时，受的伤也不少，可没有这么多规矩。”
“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龙靖云只要碰到跟言修川有关的事情，寸步不让。真的过去倒了一杯清水过来。
言修川看着这杯清澈见底的水，默然，“除了茶，还有什么忌讳？”
龙靖云掰着手指一一数给他听，“煎炸不能吃，酒水不能喝，海鲜水产不能吃……”
言修川听得头疼，“你直接说吧，我到底能吃什么？”
“粥水，清水，清蒸白煮。”
言修川长叹一声，“这么多规矩，这伤受得真不值。”不知想到什么，唇角一勾，“以前我受了伤，落落可没有给我定下这么多规矩。三餐饮食不带重样的……”他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
龙靖云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忽然门外吵闹起来，龙靖云不能对言修川发火，对旁人可没有什么忌讳。
“主人，我出去瞧瞧。”
出门一看，见沁雨正和几个奴婢吵架。
那奴婢知道沁雨的身份，既不敢用力去拦，又不敢放她进去，双方就这么僵持着。
“怎么回事？”龙靖云扫了那些奴婢一眼，“这么多人，竟然连个丫鬟都拦不下。”
丫鬟？
沁雨怎么会是丫鬟？她曾是言修川的贴身侍女，如今拨给了蓝清婉，又变成了蓝清婉的贴身侍女。她跟着言修川从曲双城过来，在雪府仆人之中，可算是元老级别了。
就连雪君轩都不敢把沁雨当仆人看待。
可是龙靖云是言修川的心腹，他既突然改了口，莫非是言修川的授意？
这些府中的下人最会见风转舵，看向沁雨的表情立刻就不对了。
“龙靖云，你为什么要把蓝姑娘锁起来。”沁雨质问道。
“这话你要问她自己去。”龙靖云冷笑道，“她一刀把主人刺成重伤，我若是主人，早就一掌把她打死了。把她锁起来，已经是极其仁善了。”
蓝清婉自被龙靖云抓走后，沁雨就没能见过她，更没人告诉她这件事。所以现在听龙靖云这么一说，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顿时懵了。“怎么可能，你骗我，蓝姑娘绝不会这么做。”
龙靖云看着她，哼了一声，“主人现在还在里面躺着，流出来的血把衣衫都染红了。”顿了顿，闪眼见一个御医进来，便指了他道：“你若不信，可以去问御医。”
沁雨当然不信，或者说是她不愿意相信。倘若真如龙靖云所说，蓝清婉一刀把言修川扎成重伤，那两人之间便再无转圜的余地了。再说，言修川还是当朝丞相，论律法，蓝清婉也是要被问罪的。
她暗暗心惊：不知此时言修川怎么样了，他若没醒，那锁着蓝姑娘，是不是等着秋后一并算账啊！若醒了，锁着蓝姑娘却没有下一步动作，难道……他还对蓝姑娘余情未了吗？
短短一瞬间，沁雨一颗玲珑心思千回百转，恨不得把一颗脑袋分成两个。
她叫住御医，“太医令，请问言大人……真的伤得很重吗？此时如何了呢？”
能在皇宫中当御医的都是人精，他从一踏进这个院子，就知道这些人各怀心思。他不愿卷进这些人的纷争里，便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老老实实的把言修川的病情述说了一遍。
医理病理引经据典说了一通，沁雨好歹听明白了。
总之就一句话，言修川伤重，言修川无事。
长长吐了一口气，只要言修川无事，那蓝姑娘也能无事。
“我要见大人。”她看着龙靖云。
龙靖云嗤笑一声，“大人正在静养，闲杂人等一缕不得求见。”
沁雨气结，“难道大人连蓝姑娘都不理了么？”
龙靖云仰天大笑，“沁雨，你跟着蓝清婉，果然越来越愚蠢。难道你不知道，此时大人最不想见的人，就是蓝清婉了么？”他拂袖转身，“我劝你一句，和秦惠好好过日子，别管那个女人的事了。”
“龙靖云，你站住。”沁雨见他要走，急了。足尖一点，从那些奴婢头上跃了过去，伸手去抓他肩头。
龙靖云肩膀一沉，轻松避开沁雨这一抓。
警告道：“沁雨，若是秦惠来此，还能和我一战，你，还是别自取其辱了。”
沁雨哪里肯听，娇斥一声，双足连环踢出。
一脚踢向他面门，一脚踢向他胸口。
“沁雨，你再打下去，我就要还手了。”龙靖云看在秦惠面子上不跟她计较，但沁雨得寸进尺，他也恼了。
一掌拍向她脚踝，将她震得凌空翻了个筋斗。
沁雨双腿勾在游廊的横梁上，身子一旋再度朝龙靖云攻来。
龙靖云哼了一声，也不再留手，跟沁雨战了起来。
沁雨的目标根本不是龙靖云，她将龙靖云引出游廊，寻了个空，从他身边掠了过去。
“找死。”电光石火之间，龙靖云明白了，沁雨是要去找言修川。
言修川就是龙靖云的逆鳞，他不在乎和沁雨玩闹式的打一天，但只要沁雨敢打言修川的主意，他就绝不会顾惜往日情谊。
手掌在腰上一按，已将软剑握在手里。
沁雨只觉脑后冷风阵阵，大惊之下，连忙飞身游走。
她闪避的动作已经算快了，可是龙靖云的剑却比她更快。
头上一沉，一篷乌发已经垂落下来。
几缕青丝，飘飘悠悠落在地上。
龙靖云挽了个剑花，不等她回神，再度攻上。
龙靖云的武功是言修川亲传，平日也十分勤勉，别说是元安城，就是天下也少有敌手。
只是他一直跟在言修川身边，也没有什么野心，所以天下人才不知道他的名头罢了。
他刚才说秦惠和他有一战之力，那是自谦之语，实际上他和秦惠打了几场，得胜者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