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自己的弟弟，顾烟心里也是一时难以平静。
赵家的这笔生意，现在几乎整个进出口贸易圈都知道赔了，顾熙式竟然还想着这个时候收了那批一看就是圈套的低价货，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这次，也许真是顾家的劫数到了。
今后自己该怎样看待顾家和江家呢。
两面都是血缘，两面都是亲情，且不是说她偏向与不偏向哪一方，就是放置在利益这同一个天平上，顾熙式这样的当家人，又怎么和江逸辰去比呢。
她很想冷眼旁观，但是当初对父亲许下的承诺现在却反过来逼迫着她不得不做些什么。
考虑了良久，顾烟叫来了自己最亲近的一位佣人：“给逸辰打个电话，让他晚上过来一趟。”
刚到办公室就接到母亲那面电话的江逸辰有些觉得奇怪，但还是答道：“好的，我今天下班后会过去。”
对于母亲的要求，他没有拒绝的理由。不就是见上一面么，能让母亲过来找自己的，更可能只是……。
“林秘书，把顾家经营情况，归纳一份给我。”他对旁边秘书室说道。
现在能让顾烟突然来找自己的，估计就是顾家了。自己的母亲，他内心还是有数的，母亲在海外那家贸易公司，市值上涨之稳健，就是他也曾暗自叫好，断然不可能在短期内出现问题。
而顾家，他冷冷的嘲笑着：“没有了江家的支持，顾熙式那个蠢材，怕是连账套要怎么看，都还没搞清楚。”
他这位小舅的败家能力，才真叫人佩服。顾氏也算是根深日久的豪门望族，虽说现在经济形势变化日新月异，但是这种有根基的企业，只要经营得法，即使不是大赚特赚，要在短短时日内，由盛转衰，也不是一般领头人能做到的。
现在的顾氏，不过是目前这方猎场中，待宰的羔羊而已，去花力气维护它，需要的花费太大，而且不值得。
只是这些话，他不知道该怎样去向顾烟说明，毕竟理性选择是一回事，跟感性的母亲去讲理性的事情，那又要另做别论了。
他对于今晚的见面也不由得有些忐忑起来，对于自己的亲生母亲，他一直即熟悉又生疏。
“少爷来了。”在门口等待的管家回身禀报着。
“让他进来吧。”顾烟淡淡得语气中，有着一丝难掩的悸动。
“母亲，您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江逸辰在面对顾烟时，还是难免有一些疏远。两个人本来就几乎不生活在一起，无论是他年幼时，还是成人之后。
“做母亲的叫自己的孩子过来，一定要有什么事情么？”这句话顾烟说了很多次，但唯有这次，她觉得自己是发自己内心：“只是想看看儿子，听他说说最近过的如何。”
只是这句话落在江逸辰耳朵里，却有些难辨真假。
他沉默着，没作声。任谁被欺骗久了，都很难再去信任说话那人，哪怕对方是自己的至亲。
顾烟看着儿子戒备地神色，无奈叹了口气：“今天早上，你舅舅来找我了。”
早晚要讨论到的话题，而且，这个时候再不讲实情的话，恐怕别的事情更难说下去。
“顾家的经营状况不佳。”江逸辰用陈述语气说着残酷的现实，这些他相信，即使自己不说，母亲那面也有相当多的资料会显示出来，只是一向感情因素占上风的顾烟，这次会怎么做呢？
“顾熙式不是作为经营者被培养起来的。”顾烟长叹一声后，直接说着弟弟的名字：“当初你外公执意要把家业传给他，也是因为你大舅的突然离开，在那个时代背景下，他老人家也无法抗衡另外一些家族势力。”在她出生的时代，女儿是没有继承权的，这点毋庸置疑。
无论现在看来多么不合理的事情，每一个时代，就是有它的局限性，就像是游戏规则一样，生存在那个框线内的人，都不得不遵守期间的规矩。
这样的解释令江逸辰不由得再次审视起自己的母亲来，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母亲说起她自身对顾家的看法，以往的顾烟，只是一味维护着顾家。
“他想让你把两年前江氏跟顾家签的合作和协助，重新签给他们。”顾烟话题一转，直接抛出了顾熙式的要求。
其实这是商业谈判中的大忌，过早掀开自己这方底牌，往往代表着给对方讨价还价的余地。
江逸辰笑了笑：“妈，您这是做什么。”一直在商界打拼的母子二人，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样粗浅的谈判规则，母亲这回是摆明了没有答应顾家。
“我只是想知道，如果你真勉强这么做，对江氏企业，和你自己的商业规划，会有多大的影响。”今天她没有跟自己的孩子再去绕弯，也没有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母亲形象，只是如同亲人间一样的关心询问着。
江氏企业之前的经济实力她一清二楚，而近几年，在江逸辰的操作下，江氏的业务逐渐扩展，版图也早已超出了她所能控制的范围。今天她这样问，虽然出发点不同，但是也很难保证，自己的儿子会不会想到其他不好的地方去。
面对母亲这样直来直去的问题，江逸辰明显觉出了与以往的不同，他仔细思考着，从各个方面。
“那些业务在当年，是红利集中的层面。”江逸辰决定和母亲就事论事的说开：“现在贸易的重心早就发生偏移了。”
他说的是实情，这些，如果母亲能接受是最好，如果不能，那他也并不亏。
“我现在答应他们要求的话，其实对江氏没什么影响。”没落的产业，本就是不容易盈利，要是在加上顾家这个包袱，充其量江家是不赚，但对本来就亏损的顾氏家族来讲，那可能就是灭顶之灾了。
只是这步，母亲看不看得到，他现在也没有几分把握。
“夕阳产业，在往上面加上顾家这根稻草，确实没有必要。”顾烟听出了儿子话中的意思。虽然她主营的是进出口贸易这一块，但是对当今局势，谁都不可能一点都不去了解，也只有顾熙式那个蠢材会抱着老旧的合同，对过期的利益抓住不放。
江逸辰笑了：“妈，你这个买卖这么谈，亏的可不止是江家。”对于顾烟这招“以退为进”，他也是心生佩服。
“笑什么，你小舅提出这个要求来的时候，我可是忍得很辛苦呢。”顾烟开玩笑般，作势训斥江逸辰一句，然后自己也跟着忍不住笑起来。
这是母子之间从未有过的融洽。
“你看，来这么半天了，连口水都没给你倒上。”顾烟没叫佣人，自己走到桌旁，拿起凉杯，斟了一杯果汁给江逸辰。
刚进屋就板着脸直接问她要做什么，连寒暄都没来得及，自己的儿子是被自己逼成什么样子，顾烟在心里叹了口气，为何如今才发现呢。
还在笑着的江逸辰，放松的接过了杯子，随口说道：“我今天晚上不在这里吃饭。”说完后，他稍微停顿了下，等着顾烟的反驳。
“也没准备你的饭，你回去和林岚一起吃吧。”顾烟随口接到，似乎并不是什么大事。
反倒是这样随意的态度，让江逸辰深感意外。
“小茹的葬礼我也去了。”顾烟端着茶杯坐了下来：“你们都大了，也有自己的家庭了，人啊，最终都是难逃一死，活着的时候，还是看开些吧。”
江逸辰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杯子，并没有接母亲这句莫名的慨叹。
“改天有时间，带林岚过来走动走动吧。”看着儿子的沉默，顾烟在心里叹息着。自己的孩子，果然在自己面前保持着相当大的提防，她索性就冒险的踏出一步。
沉默仍旧持续着，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妈。我……”挣扎了一下，江逸辰开口道：“那我先走了。”
顾烟眼底希望的光芒闪了一下，又悄悄的熄灭了。儿子与自己的隔阂果然不是一两句话能解开的。
“嗯，也好，天不早了，早些回去吧。”她站起身来，亲自送儿子出门。
“那个，今天的事情我会回去考虑的，过几天再给您回音。”临出门之前，江逸辰跟顾烟保证着。
“行，看你方便，我这一天天的，也没什么事情。”顾烟再次暗示江逸辰有空常过来看看。
只是不知道是否听懂了她的话，江逸辰出门的身行显得稍微有些匆忙，更像是逃离。
而此时的顾家总裁，顾烟亲弟弟顾熙式则正搂着美女秘书的纤细腰肢，赶往下一个会所。
对于他来说，这是经商的人与朋友沟通得良好渠道，自然算是工作的一部分，很明显，他今天需要“加班”了。
“我家美人儿今天辛苦。”他揽着秘书的腰，肥厚地嘴唇凑了过去，秘书稍微皱了皱眉，并没有闪躲，而是靠上前去说道：“那顾总今天怎么补偿我啊。”
这个秘书是跟着顾熙式时间最长的一个，已经快一年半了。
顾熙式平时并不怎么出入声色场所，即使不是被当做正统继承人培养，顾家的家训也摆在那里，做得太过分的话，他可是在给自己挖坑。
于是，他在行为上，都是努力在框线之内擦着边。
比如，他的秘书招聘，都是以美艳作为首选条件，而且以最短两天，最长不过三年的周期，速度更换着。
“花无百日好，人无千日红嘛。”这是他给人事部门辞退秘书的理由，但更常见的情况是，那些刚来上班一两天的秘书，发现所做的根本是不是那么回事，而转身走掉。
自然那些告他性骚扰的传闻，在当时，都被顾烟花钱买下了。
而这个秘书之所以是个例外，不过是因为，她本就是个“卖酒女”出身。
是当时因为江家的突然撤资，而让顾熙式在进退维谷之际，一次借酒销愁的产物。
不过这女人也确实有几分手腕，起码在维持公司表面收支平衡，实则一部分资金走个人消费上，很是有一手绝活。
只是最近顾氏生意实在太过不堪，连表面平衡都维持不下去了，无奈之下，两人才出此下策，向顾烟求助。
其实就江逸辰的手段，顾熙式是不太喜欢江家合作的，虽然顾家在与之合作上确实有很大受益，但是对他个人而言，账务上处处被掣肘，反倒不如没人监管来得方便。
而此时在回家途中的江逸辰，也在分析着顾家目前的形势和它那个扶不起的当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