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微微垂着头站在一边,看上去毕恭毕敬,比叶风婉身边那个中年男人也不遑多让,但他的忠心怕只浮于表面。
“这是什么,盖得这么严实,怕被谁看到?”王云梦眉眼舒展开,一个十分温和无害的笑浮现在脸上,但这话却说的十分具有攻击性。由此可见,她绝非表面上这么与世无争。
我和李柏下意识看向王侯,想看看他会怎么回答。
刚才盒子明明已经被打开,这时候却又重新被覆盖上,显然是趁着我扭头看王云梦的功夫,他又重新收拾过,不想给看的人,很明显是王云梦。
“家主误会了,这里面的东西不可长时间见光,否则上面的东西就会挥发。”
包括王云梦在内,我们所有人都是一惊,刚才可没注意到卷轴有什么不对,也没见王侯打开过,他怎么知道里面的东西不能长时间见光?
而且我看仇淳似乎也跟惊讶,他也不知道啊。
可王侯脸色一分不变,眼神十分笃定,也不容人质疑……
“哦?那里面是什么?”王云梦打蛇随棍上,不失时机再丢出一个问题。
我算是看出来了,王云梦的到来完全是冲着桌子上这个木盒子,跟我和李柏俩倒霉蛋儿没一毛钱关系,果然啊……
王侯脸上的表情还是没有一丝变化,但他沉默了一会儿,这点沉默已经很能说明问题,可没想到王云梦完全装不懂,就这么干巴巴的等着他回答。
也许是不得已吧,最后王侯嘴角扬了扬,表示可以直接打开看看,他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得到之前稍微做了一些基础了解。
这种连我和李柏都不会相信的推脱,王云梦肯定不会相信,她虽然看外表等级不高,但就凭刚才那一系列表现,就足以看出她深藏不透。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麻烦了,我年纪小见识不足,多亏你们时不时给个惊喜,辛苦各位了。”她一句话说完,眼神从仇淳身上扫过,再移到我和李柏身上,那感觉跟X光照过一遍似的。
在我的角度看王侯,我能看到他似乎叹了口气,随后走到桌子另一面将木盒摆到自己面前,然后褪去遮住的布袋,再打开木盒,里面还是那卷卷轴,我仔细看过,他没有趁着刚才换掉。
仇淳拿了一副白手套给他,戴上后他才把卷轴从木盒里拿出来,然后小心翼翼的铺在桌子上,一点一点打开。
我聚精会神的看着卷轴一点一点打开,里面的东西一点一点展现在我眼前,一丝一毫精致绝伦,当整个卷轴打开,一座画工顶级的工笔浮屠便出现在我们面前。
要知道写意和工笔最大的区别在于细节上的细节,这是写意画表达不出来的,只能心领神会,而工笔则可以通过视觉直接看出来。
所以当这幅画一打开,我就看到浮屠正中位置那个篆体封字儿,这座浮屠竟然是封家的。
太过于震惊,我直接把内心的情绪流于表面。王云梦看了我一眼,问我看出了什么,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不该说,犹豫了片刻,直接指着浮屠正中那个封字儿说这画的是封家的塔。
我不相信她没看出来,不过是想借我口说出来而已,两权相较之下,我更愿意站在王云梦这边,毕竟从这段时间遭遇看,王侯跟海外王家才是一伙,而算计我的,也是他们。
王云梦脸上的笑十分舒服,“封家?是那个封家吗?”
第一个是疑问是对工笔画中的浮屠,第二个疑问却是对王侯。
“对,就是那个封家。”王侯似乎放弃跟王云梦兜圈子、装傻,我甚至有种感觉,王侯这些年蛰伏不是他的本意,而是他真的无法对付眼前这个看起来无害的王云梦。
这种感觉就太奇怪了,一个小小的姑娘,就算手段再怎么厉害,怎么能跟在王家发展了小半辈子的王侯比,其中悬殊似乎太大了点。
我正想着,王云梦已经指着画上的浮屠虚心请教王侯,她问画上浮屠来历及用处,如今这东西是不是还在封家,总之所问之详细让我觉得她像是考教功课的严师。
王侯被问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眼看小宇宙就要压不住了,仇淳横插了一嘴,“王小姐,你问的也太详细了,这东西是我负责找的,加上历史文献资料啥的,也没你问的详细。”
他满脸堆笑的冲王云梦点头哈腰,一脸谄媚的解释着,可惜王云梦的目的不仅仅是这幅卷轴,所以这解释不仅没能换来理解,反倒让她蹙起了眉。
“哦?那仇老板的意思是我多嘴了?”
这话说出来,仇淳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他好像很忌惮王云梦,立刻躬身低头说不敢,随后又是一堆解释,被王云梦不耐烦的打断,“行了,我孤陋寡闻的,问题是有点多,知道就回答,不知道就闭嘴。”
截然不同的态度,在和善和跋扈之间切换自如,更重要的是竟然让人不觉得这种态度转变有什么突兀和不妥。
我和李柏再一次对视一眼,心里都暗暗对王云梦这个王家现任家主刮目相看,她跟叶风婉八成是差不多的人,不过一个直接浮现在脸上,一个藏匿在暗处。
相较之下,我突然觉得叶风婉可爱多了,起码不会让人毛骨悚然。
仇淳迟疑了下,眼睛滴溜溜的往王侯身上看,见他已经恢复平静,就哆嗦着嘴巴说道,“这画上画的是封家家传铜浮屠,当然,跟陕西博物馆的那个不一样,比那个似乎还要精细精致,据说里面藏着封家一个天大的秘密,被严密看管在封家祠堂。”
我忍不住挑眉,仇淳当初找到我家看我手中古钱币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人不简单,不止是死皮赖脸,还心思缜密,连封家这么机密的事都知道。
王云梦微微眯起了眼,王侯的脸色又沉了几分,我猜他大概没想到仇淳会从这里开始说。
“既然在封家祠堂,你们又是如何得到这幅画的?”李柏忍不住问了句。仇淳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不悦的说,“这幅画我托人找了二十年,才再昨日傍晚得到消息,你以为容易啊。”
李柏耸耸肩,他就是好奇,仇淳的反应未免有点太大了。
“画的来历我并不清楚,只知道是一个封家人从封家带出来的,听说那个人出来没多久就死了,至于怎么死的也不清楚。”仇淳说完把目光移到王侯脸上,可惜王侯已经不打算再说什么,正微微闭目养神。
他好像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不过即便意识到,以王云梦的能耐,也不会允许他就此打住。
“那这铜浮屠到底藏着什么秘密?那个带出这幅画的人,为何会把封家这么重要的东西带出来?”王云梦的问题在于追根,是一种比较自信的思考方式,只要知道根源,就能猜到往后的所有发展。
我曾经尝试过,但不可否认我这智商不太适合,就拿如今这件事来说,我已经知道根源来自哪个长生谎言,但我还是无法理解爷爷和封珩为什么兜这么大一圈,耗费这么些年,仍旧没能将其结束。
或许是我想法天真,一个偌大的封家,一个延续千年之久的谎言,不是说破就能破,说解就能解。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据说连封家自己知道里面藏有秘密的人都不多,更何况我们这些外人,至于是谁带出来,又是为什么带出来,那就更是秘密中的秘密,无人得知。”
仇淳看来是学聪明了,也可能他是真不知道。
我垂着眼皮思索,封家最大的秘密就是长生,这件事到现在为止只有我们几个知道,王家到现在还以为长生真的存在,他们甚至不知道封珩这个名字,指的并非一个人,而是每一个合格成为封珩的人的统称。
王云梦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打发,她单手撑着下巴歪头看向王侯,话却是对仇淳说,“那就继续说说铜浮屠,你还知道多少。”
这一举动暗含警告,如果仇淳的回答让她不满意,那她不介意迁怒王侯。
我去,果然外面传言不可尽信,这哪里是王云梦被王侯压制的死死的,分明王侯是被压制的那个,而且看样子王侯都没有还手之力。我转了转眼珠,所以他才暗中和海外王家联手?
但与此同时另一个想法也在心底滋生,只是又觉得不至于,说到底王云梦再厉害,她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就算能想到那一步,也不一定有魄力去做。
后来得知真相的时候,我真恨自己宫斗小说看的少,否则绝对不会对一个有城府有脑子的女人掉以轻心,毕竟从古至今,年纪小却手段高的女子也不少。
仇淳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王小姐说的哪里话,我知道的一定都说出来,这,这铜浮屠见过的人很少,所以我推测带出来的人十有八九在封家地位不低,至于为什么带出来,我是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