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遍一遍的挥动手中的铁锤,少许掉落的不知道是铁屑还是灰烬的东西落在了被燃料烘托得喷出咆哮的龙形状的火焰里,激起少许的火星一样的难以察觉的起落。
被按在锻造台上的那铁块逐渐的成型,开始变得扁平,变得锋利,少年的汗水落在烧热的铁块上,激起那单单存在一缕的白烟随机被不知道凶猛多少倍的可怕的火焰和燃烧成的恐怖黑烟吞没。
春夏敲打着铁块,缠绕着白色布条的手上,那原本应该纯白的布条已经染上了灰烬特有的灰色,而且不知道缠绕了几层的布条已经露出了少许破败的痕迹,受力最沉重的那部分已经有些破洞和断裂的痕迹。
忽然他停下了敲打,那部分铁块已经完全变成了刀刃的形状,可能是因为选材的限制,只是一把自卫都成问题的小刀的形状,但是作者本人显然还是十分满意自己挥洒汗水制造出的作品,他放下锤子,用白布手背的那一段轻轻的擦拭额头的汗水。
他似乎还准备仔细端详一下自己的作品,正要伸手去抓,背后应该紧闭着的门却被打开了。
瘦长的影子投射过来,刚好盖过春夏的身子,映照在半成品的刀刃上。
春夏在应急反应的作用下,猛地转过头,额头上落下的汗珠不知道是因为锻造留下的汗水,还是因为惊吓产生的冷汗。
他惊恐的收起自己手上的铁锤,却在慌乱之中把尚且高温的铁块敲落在地上,铁块掉在地上和冰冷的地面接触,冷和热碰撞在一起,压缩了的气体发出的声响和春夏口中倒吸气的声响几乎一致。
雅修看着吓成一团的儿子并没有急着说话,他看着这个用一间破旧的小房间改造而成的作坊,无论哪个部分都和正规的工坊没有区别。
“父亲,我……”
春夏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如何像父亲解释自己正在做的事,鬼族的长子,怎么能做这么低贱的工作,他这个时候如果还没有睡下,就应该是在刻苦的练剑而不是在这里挥舞锤子。
“你喜欢这件事吗?”
春夏抬起头来,虽然妹妹出生以后这么久了,父亲再各个方面都发生了变化,他不再监督春夏练剑,也不再各个家族的列会上表现出以往那样顺者昌逆者亡的气势。
但是春夏不觉得父亲还会如此的包容自己,毕竟就像其它很多的种族一样,作为长子有许多该做和不该做的事。
“嗯,父亲。”
春夏看着父亲,黑夜里看不清他的神色,他似乎没有注视着自己,倒是看着落在自己眼前的那一块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刀刃的铁块。春夏猜不透父亲的想法了,以前他就是一个杀伐果断的男人,可是现在,许多人私下里都在议论,是父亲被妹妹磨平了性子。
春夏可不这么想,父亲的一举一动里,就是放着一把没有出鞘的刀,倘若有半点的不顺意,那刀依旧能够把挡在自己面前的人撕成两半。
“干的还算不赖,说不定你做铁匠还有点天份。”
春夏简直不敢相信父亲会说出这种话来,他没有打骂自己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他甚至还在称赞自己干的事情。
“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会这么做?”雅修低下头,看着不知所措的儿子,他手里原本藏着的铁锤这个时候也露出了一点点的马脚来,那锤头已经磨平了一节,应该是已经被捶打了许久了。
“世界变了,以后应该轮不到我们提着刀去四处征战了。”
雅修伸出手按在春夏的头上,他感觉到父亲的手在颤抖,他突然察觉到,父亲说话的时候,嗓音里似乎带着一点哭腔一样的沙哑,这绝不是寻常的事。
这一刻,作为魔王的菲兹海默正被凯尔文押送到了禁锢他的塔里。
“你以后说不定能够过上见不到血光的生活。”
“可是父亲,那妹妹呢?为什么妹妹还要练剑。”
雅修没有想到春夏会说出这句话,女儿到今天都没有开始练剑,这个孩子,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
他没有问出口,只是一个简单的疑问的眼神,春夏就理解了。
“我看见父亲翻修的训练场,和准备的木剑。”
雅修忽然想起了,这个孩子自始至终都是一个细心的孩子。
“家族需要继承者,也需要在特殊时期能够保护所有人的战士。”
“我能做到的父亲!”
“我没说你做不到,只是,我的女儿至少不该是连剑都拿不动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