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藏古寺。
爬墙虎在朱红色的破旧墙壁上挣扎向上互相抢夺着稀少的生存空间,那抹奇异的绿色装点着墙壁脱落而微微露出的土色。
错乱分布的竹和松互相依偎着共同分享着充足的阳光,细小的阴影,叶子的影子似乎打扰到了爬墙虎,它们因此随着善良的风,悠悠的摇动着身子。
“出来吧,已经是第三天了吧。”
端坐着,比丘合着眼,褐色的禅纱覆盖了已经逐渐褪了色的红色坐垫,空荡的寺庙里连稀疏的房柱上都被不知名的昆虫蛀破了外皮,驻了巢。
没有佛像,取而代之是不知何年岁的挂画,摆放着已经倾斜的蜡烛,那蜡烛也是一白一红拼凑起来的,一个略宽一个略高。贡品盘是空的,已经上了薄薄的一层灰。
呼吸平稳而浅薄,没有因为之前的话语出现丝毫的波动,可那比丘的模样,却分明还是青年,一个不该有如此的定力和心境的年纪。
“呲,呲,呲。”有黑色的影子从房檐上窜了下来。那是个人型的影子,四脚着地迈着缓慢的步子摸到了比丘身边。
那是双朱红色的眸子,即使在光照不到的地方也闪闪发亮,可是没有杀气。邪气的眼睛只是傻傻的盯着比丘身旁那小小的篮子里,那仅存的一个馒头。
“咕噜”那是咽口水的声音,那影子越来越接近比丘,也越来越接近光能照到的地方。
首先被照亮的是五指,那分明是人类的手指,然后整个身躯都被光明环绕。
是个少年,看起来约摸七八岁的大小,黑色的头发沾满了灰尘,蓬松起来几乎和那头一般大小,没有穿上像样的衣服,只是用不知何处撕扯来的破布勉强遮住了该遮住的地方。他弓着身子,绷成即将离弦的箭矢。
比丘睁开了眼睛,没有特色的瞳孔,平静如湖水一般,视线里什么都没有存留。他伸出手,那对于他来说有些他纤细的手臂和修长的手指,抓住了那稀少的食物。
少年的眼睛骤然收缩,那是大型猫科动物准备猎食时才会流露出的眼神。瞬间发力,石板铺成的脆弱地面瞬间炸裂四散,连带着其后的地面都裂出了深深的沟壑。他呼啸着扑向了比丘。
比丘静如潭水,拿起那显得寒酸的食物,举起撕开,精巧的变成差不多的两半,然后比丘把其中的一半举起。
“如果饿了,分你一半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少年扑腾在了比丘身前,瞪着眼睛看着比丘,眼里满是怀疑。比丘把馒头递到少年嘴边,少年用沾满了灰尘的鼻子嗅了嗅。伸出手来。“啪!”
却被比丘快速的打掉,少年疑惑的看着,从短暂的惊愕中清醒后迅速龇起了牙,就像是被激怒的猎犬一般,面目开始狰狞。比丘的眼中还是湖水,没有因为少年的愤怒而激起一点点的涟漪。
他伸出手指,点在少年的手上,那是一团乌黑的不知是何物的脏迹。于是又指上了馒头,那是很鲜明的对比。少年似是理解了,收起了自己的生气,有些惭愧的低下头。
比丘又举起了馒头递到少年嘴边,张开嘴,满嘴的獠牙便露了出来。那是间乎于犬类和人类间的牙齿,要是准确的来说应该是猿类。
少年试探性的咬了一口,看他的表情那馒头的味道并不是像看起来一样寒酸。
“说起来,”比丘伸出手,把那纤细的手指塞进那一团乱发里面,少年显然不习惯这样的动作,有些不情愿的扭过头,视线却被比丘另一只手里的半边馒头所吸引,呈现出一副滑稽的姿态。
“你是妖物呢。”比丘这么说着,把另一半的馒头远远的抛出。少年的神色几乎在那一瞬间发生了风暴般的转变,他又化成了那支离弦的箭,在馒头还未到达最高点时就已经紧紧的咬住不放。
“可惜,你似乎傻了点。”比丘这么说着。
少年收拾完残留在嘴角的残渣,用手掌轻轻推送舌头够不到的部分,小心翼翼的不触碰到脏的地方。
他转过身,面朝着比丘站着,年幼的身躯仅仅和禅坐的比丘一样高。收起了兽性的少年看起来就像普通穷苦家的孩子一样。裸露在外的身躯上堆叠着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是旧的只留下了和肤色不一样的痕迹,有些是新的还没有结疤。
迎着光,投射出的影子被光线拉长,塑造,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