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蹑手蹑脚的凑了上去,手指探了探妈妈的鼻息,我冷静的出奇,因为妈妈的表情很自然,和在晾衣服时朝捣乱的我轻轻嘱咐时一样自然。
稳定的呼吸,让我安下了心。我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平生第一次试着给别人盖被子,努力伸长了手,在不碰到他们的情况下把床盖的满满的。
一种自豪和满足感在心里发了芽,我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啊,这大概就是长大吧。”
但是就在我即将离开的那一刻,我看见了爸爸的眼睛,他依然睁着眼。刹那间冰冷的铁链贯穿了胸膛,我无法呼吸,喘不上气,我能承受的最大的重力压在我的肩上。动弹不得。
那是,逐渐侵蚀了眼白的红色,我无法言语的恐惧在血液里奔涌,心跳如同被冰冻定格了一般,毛孔里传来针刺的疼痛感。
爸爸,坐了起来。他的嘴只能说是裂开的,没有人的嘴能开合的如此之大,变形了的如同猎犬的细碎獠牙布满了那整张嘴。
我断裂的思想里,有一句话穿透了空洞的脑海。
“怪物!”
绝望如潮水奔涌,喉头震颤着发出了本能的呐喊。
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来求救,腹部和咽喉被拉扯的生疼就像被撕开了一样,感觉肺泡都全部炸开了。
一切都太晚了。
声音还没有唤醒母亲,獠牙就贯通了她的咽喉,那是我平生第一次闻到人血的味道。它们冲破我的鼻腔灼烧我的气管,胃部一阵抽搐,酸液就逆流而出。
色彩褪去,声色变为断断续续的剪影,五感全部变成摆设。我感觉那一刻,我也随着妈妈死去了。
直到门被赶来的村民撞开,那怪物才从自己的饕餮里抬起头来,失去意识之前,我被红色的岩浆注视着,被岩浆淹没。
……
“格雷少爷,醒醒!”
冰冷的水浸透全身,寒意唤回了坠入深渊的意识,意识再一次从头部延伸而出取回了身体。
我还是看不清东西,各种各样的东西扭曲盘结,整个世界的线条都是圆的,声音直接通过视觉传到脑海里,炸裂,我怀疑连光都变慢了,那个在我眼前的人的动作慢的像隔着几层水面,一点点的挪动。
有人冲过来抱起了我,用力摇晃着,他的嘴像鱼唇一样缓慢的开合,我听不见也看不懂。
火焰的颜色从遮不住的窗户口飘进来,有什么东西在火焰的阴影里朝我们的方向挪动,有贴着门框的什么,在撞击。
焚烧的杂音,撞击声和呼喊声,堆积在脑子里没有处理,我醒了吗?张开了眼睛却没有真正的苏醒。
肩膀上传来模糊的不适感,我应该在何时经历过这种说不清的感觉,就像,就像被村外野地里的恶犬按在地上撕咬后几乎流干血的感觉。
我记得的,那天要不是爸爸赶了过来,我已经死了。
爸爸。
这个字眼比任何刺激都要猛烈,刀划开了罩着脑海的幕布,世界的一切又回到了感知的范围内,却还是模糊。
“格雷少爷,这到底是怎么了?”村长浑浊的眼里布满了绝望,我看见死灰色在他身上缭绕,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观感,只当做是自己的幻觉。
“爸爸,变成了怪物。”我使不上力气,喉咙里藏着用旧了的砂纸,呼吸时带进的空气里夹着灰烬,我感觉肺已经被烧坏了。
村长松开抓着我的手,那双苍老得手颤抖着,“天谴,天谴”的低声呢喃不断的从微张开的嘴里传出来,村长带着失去生机的眼神拔出了一直带在胸口的短刀,自杀了。
鲜血溅在我的脸上,直到村长的尸体无力的倒在我的身旁,我才感觉到脸上的温热正顺着重力一点点滑下。
门被撞着,我有一种模糊的意识似乎能感觉到木质门框的纤维断裂。可不久后就停下了,大概是某种厮杀声过后,窗外也逐渐没有了动静,火还是继续烧着。
门打开了,因为门外的火焰显得模糊的黑色身影站在那里,我看见他步步走来,银色的长发和手中的长枪越发扎眼,我出于本能避开了尖锐的眼神,如果眼神能用来杀人的话,他一定能做到,轻而易举。
“唉,只有这一个活口了吗?还是被咬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