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崇出去的心不在焉,虽然到了花厅,却是许久也没抬腿进去,心里竟满满当当的都是有荷,一丝别的东西都掺不进去。
“多日不见,肃王殿下别来无恙。”
清朗的声音自花厅内传来,云崇瞬间回神,颇有几分意外:“林逸?”
林逸摘了头上的破草帽,露出带着几分憔悴的俊朗面容来,见着云崇微微拱手,却是上下打量着云崇,随即微微蹙眉:“王爷看着仿佛有烦心事。”
云崇想起有荷,却忽的升起一股慌乱来,他本能的想要隐瞒,却又觉得颇有几分莫名其妙,纠结片刻也只是点了点头:“你出门打听打听便知道了,昨夜当真是……”他叹口气,并未多说,转而问道,“你许久都没踪迹,林家说是往西北游历去了,怎的这时候回来?”
林逸并未在意,也叹了口气:“原来外头的消息是这样的……怪不得我困于西郊,竟无一人来寻我……”
云崇脸色一变:“云峥?!”
林逸点头,眉宇间倒不见多少被囚禁的愤恨:“也怪不得他,他那性子,素来睚眦必报,我欺他一回,他总得连本带利的讨回去才好。”
云崇对林逸欺云峥这事完全无法想象,也浑然不敢兴趣,只从这话里听出来几分走投无路的窘迫,便道:“那你在府里多住些日子,总之你也是习惯了的。”
林逸摇头:“我倒不至于这样狼狈,只是此番来,是送一样东西给你。”
他自怀里掏出一封信,瞧着十分眼熟,正是先前云崇让二管家仿造的那份,不由微微一怔。
林逸将信放在桌案上:“是秦奉来送来的东西,我想着你有用,便留了一份,只不想那阵子被看得严实,竟直到现在才能脱身。”
云崇心中怪异一闪而过,却未提及,林逸这份心思,实在是难得,即便两人无法走到一起,却不妨碍彼此做朋友。
“东西我收下了,虽然来得晚了些,不过能给云峥添些堵,也足够让人痛快。”
林逸一怔:“原来你早有准备,倒是我想岔了,你做事,素来缜密谨慎,这样的东西如何会放过。”
他脸上闪过无奈:“厉王的性子就是如此,其实心里……”
他瞧着云崇脸上闪过不耐烦,便叹口气:“我知道你不耐烦听我说他,只是我管不了他,只能请你看在我尽心尽力帮着你的份上,日后他若是做了不可原谅的事情,留他一命……”
云崇面色绷紧了些,眼神出奇的冷。
林逸摆摆手:“罢了,不说他了,我此来,一为送信二为辞行,这几日我便真的要出门去游历了,这天大地大,困在皇城,当真是让人憋闷。”
云崇点点头让人去取了银两来,林逸倒也不推辞,很快告辞而去,云崇未强留,却是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出神。
厉王那个人……
若说云崇是谨慎,厉王便称得上是多疑,同一件事情他总要留上几个后手才敢让人去做,难不成他真的会忽略秦奉来那个弃子?
然而排除这些细节,结果总算是好的,云崇便也抛下不管,毕竟厉王再如何算计,也算计不过他几十万雄兵。
正出神,耳边忽的想起采苓的叫声,府里是禁止喧哗的,故而云崇怔了怔,却很快回过神来,心脏跳得快的很——他听着仿佛是有荷醒了的消息。
再顾不上其他,云崇快步往回走,远远便看见采苓与林逸擦肩而过,而那丫头的喊声却是戛然而止。
云崇脚尖轻点,一个飞跃落在她身边:“可是有荷醒了?”
采苓点点头,脸上还残留着喜悦的影子,眉头却已经皱了起来,欲言又止的看着云崇。
云崇却没顾得上理她,径直往主院去,一进院子便瞧见下人正往屋里送汤水,脸上都带着笑容,显见是真的有好消息。
云崇快步进去,沿路不停有人行礼问安,他宛若未闻,几步便进了屋子,床上有荷果然睁开了眼睛,虽然脸色仍旧不好看,却是是实实在在的醒着的。
众人瞧见他,很快让开路,云崇便走到窗前,方才焦急的很,这会见着人,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垂手摸了摸他的头,低声道:“醒了就好……”
有荷依恋的在他手心蹭了蹭,声音颇有几分沙哑,而且声音很低,若非云崇耳力过人,怕是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有荷说饿了。
云崇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瞧着那张红彤彤的小脸,心里有些丝丝缕缕的东西,像是酸涩又像是麻痒,让他忍不住低头亲了亲他的嘴角。
“送些吃食来。”
他一开口,有荷的眼睛就亮了亮,连带着脸色都好看了些。
采蘩笑起来:“早知道你胃口这么好,先前就不劳烦卢大夫施针了,指不定在院子里烤只羊,你就被香味勾醒了。”
众人都应景的笑起来,有荷有些不好意思,他其实没多爱吃,也不馋,只是昨天晚饭没用,一整夜下来,早上也没吃饭,这会确实是饿了。
好在下人笑归笑,手脚仍旧利索,很快就弄了汤粥来,卢大夫出去瞧了一眼,便有鸡丝粥送过来,有荷将一盅喝了个精光才舔舔嘴唇,说不要了。
采蘩笑他:“就是再要,这会也没有了,好生歇着,庄子上送了不少好玩意来,等你身体好利索了,都做给你吃。”
有荷笑笑,眼角偷偷去瞥云崇,倒像是再问他能不能吃一样。
云崇摸摸他的头,看着下人将矮桌撤下去,便在窗边坐下来:“等你好了,想吃什么都成……”
有荷这才笑起来,采蘩“哎呦”了两声,带着其他人都下去了,一出门却看见采苓倚着门站着,脸色有些难看。
“这是怎么了?有荷醒了该是好事。”
采苓被她拉倒一边,脸色也没缓和多少,反倒是带着几分气愤的拧了拧帕子:“你知道什么?!”
采蘩满脸惊讶:“你个小丫头,在姐姐面前还拿起架子来了,再不说我拿家法招呼你。”
她说着就要去挠痒痒,采苓心里一怯,就有些撑不住,悻悻道:“先前爷出去,我还当是不忍心看,原来是……是那姓林的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