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在蝉鸣声越发清亮时变得十分清晰,然而就在下一瞬,他听见秉文的怒斥声:“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嚼主子的舌根!不想要舌头了吗?!”
兰蔻啐了一口:“活该,被秉文公子逮着了吧!”
有荷听着秉文话里火气颇大,怕他将事情闹大,如今云崇不在,他下意识觉得王府该低调行事,是以犹豫片刻,便抬脚走了过去。
秉文见着他微微一愣,随即快步走过来,神色看着竟颇为恭敬,语气也带着些小心翼翼的味道:“可是好些了?”
有荷有几分僵硬的点点头,见着秉文,竟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秉文却是误会了这个态度,因着有先前将必死之人送去厉王府的经历,这会他只当有荷仍旧要严惩这二人,并不惊讶。
如今正是肃王府风雨飘摇之际,要稳定人心,必然是要杀鸡儆猴,镇住下人。
这事秉文做不来,几位管家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按理该是后院几位庶妃出面才对,可肃王一出事,那几位便深居简出,轻易不露面,仿佛是肃王府根本没有这几个人。
如今有荷出面,虽说也是差了些名分……可谁让他是云崇的屋里人。
这府里谁是主子,看得便是云崇的态度。何况,但凡有心人,便知道这是个树立威望,讨主子欢心的好机会。
因而秉文误解有荷的意思,实在是再顺理成章不过。
有荷只是没露出以往习惯性的羞怯笑容,便莫名决定了两条人命。
秉文自动将剩下的事情处理干净,未时正,肃王府下人便被召去束规阁观刑,行刑的人没得到其他嘱咐,下手中规中矩,两个下人活活打断了腿,全程惨叫不止,末了又被拔了舌头,随便往马车上一丢,送去了庄子上做苦工。
秉文训了一会话,又去看有荷,有荷不明所以,采薇压低声音提醒他:“说两句话。”
有荷先前不敢看,只听着惨叫,便觉得毛骨悚然,这会被采薇一说,才回过神来,却是脑子一片空白,也想不出来该说什么,静默半晌,才扬声说道:“肃王会回来的。”
声音不高不低,语气不轻不重,不像是训话,倒有点闲谈的意思,然而越是说的这样气定神闲,越让人忍不住相信,好像他说的本就是一个既定事实。
采苓知道有荷素来拿不上台面,虽说这些日子性情冷了些,淡了些,却也不信真的从根上就变了,见他说了话,便连忙让其他人散了,免得他撑不住,一会露了怯。
秉文倒是面露可惜,和采苓抱怨:“该让他多说两句。”
采苓瘪嘴,正要教教他何谓见好就收,就听秉文提起来前几日在大街上的事情,顿时一愣:“虽说那事做的痛快,可我心里一直犯嘀咕,还在想,你哪里来这样大的胆子,却原来是有荷的意思……”
然而这个结果,其实让她更意外,颇有几分难以置信。
隐忍半晌,她还是问道:“怎么突然就这样大的脾气,我素来都是觉得他是蚂蚁都不敢踩死的……”
秉文脸色有些难看:“厉王府做的那些事情,死一百回都不算冤枉。”
采苓依旧有些茫然,秉文尴尬道:“当时咱们失踪的事刚传出来,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可巧的是,遇见厉王府的下人诅咒咱们爷,应当是吓着了没回过神吧……”
随即他又感慨道:“如今这幅模样虽说可人疼,倒是比以前顺眼。”
采苓给他一巴掌,压低了声音道:“爷到现在也没传个信回来?”
秉文摇头:“怕是宫里得了消息,前几日听说兵部出了纰漏,被皇上抓着错处,狠狠整治了一番,撸下来的人看着零碎,却有几个是和厉王府沾亲带故的。”
采苓摆摆手:“这是你们大老爷们该操心的事,我不管这些,没得废脑子,烦得很。”
秉文被噎了一下,半晌没说出话来,眼角瞥见有荷转身要走,连忙追过去:“我送你。”
有荷莫名其妙,低声道:“府里不是很多事吗……你不用管我。”
秉文又呆了呆,有荷这样的软性子,他还真是头一回被拒绝,不由抬手挠挠头,心想,看来这是被刺激大发了……
被刺激大发了的有荷回了主院,瞥了眼从回来后还没进去过的正屋,稍一犹豫,蓦地想起云崇留话说要他背楚辞,便抬脚走了进去,兰蔻看着他,眼神微微一闪,像是被方才的事吓着了。
许是有荷这样的人就该是柔软的,冷不丁这样冷酷一回,却是让旁人适应不来。
有荷没发现她的不对劲,进了屋子,自然而然的关了门,兰蔻被关在外头,倚着门坐了下来。
屋里安静的很,夏日午后总是让人困倦,不多时,她便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她看了看门,不像是被打开过的样子,便轻轻敲了敲,小声问道:“有……公子,还在吗?”
有荷很快应了一声,推门走出来,眼角有些红,仿佛是哭过的样子,但是脸色看着倒比午间的时候好看许多。
他伸着手,手里还拿着本书:“扶我一把。”
声音也是哑的,兰蔻只当他是哭过一会,发泄了出来,心情爽利了,并未做他想,连忙将人扶住。
有荷懒洋洋的,身上十分酸痛,他轻呼口气,觉得大约是太久没睡过云崇的床,有些不适应。
真是过不了好日子……
有荷有些自嘲,晚饭只用了一碗粥,菜都没吃口,兰蔻看着,欲言又止,本想劝两句,却莫名说不出口,总觉得对方似乎可怕了许多。
有荷困倦的很,并未在意,回了房间便睡了过去。
夜里却是被热的意识模糊,总觉得有只烫烫的手在身上摸来摸去,十分放肆,然而他又觉得舒服,不禁轻轻哼了一声,那手便变本加厉起来。
他觉得痒,躲不开,只好求饶,哼哼唧唧道:“王,王爷……别,好痒……”
他自己翻了个身,露出白白的小屁股,十足一番邀请的姿态,一声轻笑幽幽飘来,那只手放肆的动作戛然而止,有荷蓦地惊醒,翻身坐起来。
空荡荡的屋子只有他一个,他摸摸脸,却是烫的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