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云崇是打算捡着小路走,日夜兼程,尽早赶到豫州,然而出了有荷这个变数,行程便要多加思量。
他本意是让有荷委屈一下,不过也就是几天的功夫,然而话到嘴边,却到底说不出口,有荷本就体弱,又不会武功,甚至从未骑过马,云崇素来苛刻,这会却也觉得提出那样的要求来,有些过分。
一行人在津城进了些货物,二十多人的队伍,因着添了八辆马车显得格外壮观,因提前进了货,行程自然而然被耽搁下来。
德纯举着地图道:“大部队已经出发了,他们车多人多,单就路上,也要比咱们慢上个四五日,咱们目前这速度,只要不出大差子,省出来的时间应当是足够查个清楚了。”
这是一切往好了想才会发生的事情,云崇总想着要万无一失才好,便派了德纯先行前去,便是只能摸清楚当地情况也好,总比他们到了,却是两眼一抹黑,从头来得强。
三十人的青衣卫分批去了豫州,这会并未与他们汇合,云崇派了五个雪衣卫给德纯,要他务必谨慎,莫要打草惊蛇。
六人趁着天黑走了,有荷正被冻醒,众人都是幕天席地裹了毯子倒头就睡,只他窝在马车里,门窗紧闭,却还是冻得瑟瑟发抖,实在受不住抬手掀开帘子往外头瞅了一眼,恰好瞧见几人的背影。
他想不出太多解释来,只隐约觉得自己约莫是被采薇给哄骗了,云崇这架势怎么看也不像是单纯出门游玩。
他这样贸贸然跟上来,还是给他添了麻烦了吧。
有荷心情低落,又因着冷,全无睡意,缩在成一团唉声叹气。
云崇开了车门钻进来,有些意外:“还没睡?”
有荷扭头看他,眼神有些躲闪,似乎总要把自己往被子里缩,云崇扯开被角钻进去,将他扯进怀里:“又在想什么?”
有荷能想的东西实在是有限,且大多没什么用处,云崇只是随口一问,并没觉得对方能给他什么答案,却不想有荷静默片刻,真的开了口。
“奴才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
云崇眉头一蹙:“有人给你嚼舌根子了?”
有荷连连摇头,小声交代:“我,我看见德纯他们走了……是不是因为带上我,走的太慢了?我可以骑马的……”
云崇垂头看他,有荷连忙改口:“王爷带着我……”
云崇扯扯嘴角,心里着实无奈,捏着有荷的下巴强迫他抬起脸来和自己对视,叹息道:“你能长这么大,也着实不容易。”
看见德纯走了,便看见了,做什么非要说出来,这小东西的脑袋,里面难不成都是浆糊?
有荷听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闷闷的闭了嘴,不多时便睡了过去,整张脸都埋进云崇的胸膛里,温热的呼吸隔着衣裳一下下喷在他的胸口,仿佛能穿过皮肤肌肉,在他心脏上落下痕迹。
云崇又叹口气,抬手呼噜一下有荷的发髻,最后落在的后背上,轻轻的拍了两下。
云崇不知道,有荷并非是真的那样蠢,只是对着云崇,他并不敢隐瞒,开始兴许是因为过于恐惧,至于现在,怕是有荷自己也闹不明白。
野外过了一晚上,第二日早上,有荷便有些头疼,懒洋洋缩在马车上,只从车窗里露出小半张脸来看外头,说是看风景,视线却时不时落在云崇身上,时间再久一点,便定住不动了。
秉文扯着缰绳,将马赶走了些,瞅空偷偷对有荷眨眼睛。
有荷有些茫然,只好不理会他,视线再落回去时,云崇却不见了踪影。
有荷微微一惊,坐直了身体探出头去查看,冷不防腰眼被戳了一下,他惊叫一声,一头撞在了车窗上。
封鬼也跟着叫了一声:“疼疼疼……”
有荷缩回头,这才看见车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个人,封鬼和云崇。
有荷往云崇身边一躲,小心翼翼道:“你你你别认错了……又来抓我。”
封鬼眼睛一翻,露出两个白眼来,轻轻嗤了一声:“我又不傻,还能抓错两回?”
有荷不说话了,却仍旧紧紧抓着云崇的袖子,封鬼朝云崇抱拳:“肃王殿下,别来无恙。”
云崇只点点头,脸色沉凝,看不出对这位不速之客到底是什么态度。
封鬼讪讪的笑了笑:“别这样冷淡么……我来是卖个消息给你……想不想知道豫州的事是谁搅和的?”
云崇没说话,有荷一个喷嚏打出来,封鬼嫌弃的往后躲了躲:“哎呦,你往没人的地方呀,我这一身衣裳,新换的。”
云崇蹙眉,将被子抖开,丢给有荷,有荷自觉钻进去,把自己裹起来,末了又偷偷蹭过来,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攥住了云崇的衣角。
封鬼吞吞口水,看着云崇:“王爷,这样的小东西,您府里还有没有,我也想养一个,你只管开价……”
云崇抬手点了他哑穴,封鬼立刻老实了,举手做投降状,云崇淡淡道:“如果你没有其他消息,还是继续闭嘴吧。”
封鬼比划了半天,云崇这才勉为其难的解了穴,封鬼脸色灰败:“秦丰来说是解甲归田了,却仍旧暗中替人做事,他手里握着一份名单,人数不多,却是大多数都能和豫州扯上关系。”
云崇脸色一沉,秦丰来已无实权,最多私底下养了些兵,他手里的人,即便真是豫州混乱的幕后黑手,怕是也牵扯不出来旁的了。
云峥倒是好魄力,弃车保帅,干净利落。
那名单,未尝不是个诱饵,咬不咬得住,线索怕是都到哪里便没了。
然而云崇现在没别的办法,即便是弃子,那也是害虫,仍旧是要除的。与云峥,秦丰来是弃子,与他,却未必是鸡肋。
只是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却是相当不好。
云崇沉着脸看向封鬼:“名单何在?”
封鬼越发抬不起头来,讷讷道:“我原来是想去偷来着……这不是路上遇见了些不平事,一时……”
云崇不耐烦听他废话,直言道:“技不如人。”
封鬼一噎,有些气急败坏,扭头就要走,云崇静静看他,封鬼没好气瞪回来:“福满那混小子故意和我过不去,我现在可找不到人,你自个找去吧。”
云崇丢了个钱袋子给他,封鬼一乐,朝他树个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