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采薇早就知道厉王府并不好闯,林逸也铁定不会跟着肃王府的人出来,可当大管家灰头土脸的来报信的时候,她仍旧十分失望。
大管家不知道如何劝慰,只好先行离开,豫州连着几年都是大旱,今年气候更是寻常,三月份便已如初夏,艳阳高照,却不见雨滴,庄稼幼苗一片片枯死,灾情已然是前所未见。
久旱必蝗,户部折子一上来,皇上便十分重视,自各地调集钱粮,然而这灾民年年都救济,灾情却是一年比一年厉害。
皇帝再怎么心大,也不得不怀疑其中有蹊跷,满朝臣子,他最信得过的,莫过于云崇,然而灾乱之地,最容易出事端,他又难免忧虑,只怕自己这个左膀右臂被人算计了。
然而换句话说,换成旁人,结果怕就是有去无回。
皇帝思前想后,到底还是天下唯大,正要遣人去传云崇,万丰衣却来道,肃王殿下求见。
皇帝长叹一口气,心道他这个胞弟,倒是从来不怕苦难,不嫌麻烦。
云崇果然是来请缨的,旁的话并未多说,只一句“请皇兄恩准臣弟为钦差,亲赴豫州”便足够了。
他说的斩钉截铁,且无所畏惧,皇帝听了,都仿佛在他身上看见了希望。他叹一声,也不再废话,一面令万丰衣拟旨,一面将自己的佩剑摘下,亲手交给云崇。
“朕赐你尚方宝剑,贪官污吏,杀;恶贼暴徒,杀;惑民暴乱,杀!你执此剑,如朕亲临,即便……皇亲国戚,随你处置,朕替你担着!”
云崇颇为动容,三跪九叩大礼,接剑:“皇兄放心,若其中真有内情,便是父皇也怪不得。”
兄弟二人心情都不算愉悦,若背后真是厉王下手,处理起来便要难办许多,哪怕皇帝说了,他担这个责任,可这天底下,也有皇帝担不起来的东西。
匆匆说了几句话,二人便分开,豫州旱情刻不容缓,庄稼死绝,让百姓陷入绝望,越是这种时候,越容易滋生事端,如今钱粮已经凑齐,自是不容耽搁,越快越好。
云崇当下便回府收拾行囊,皇帝思量这一路前途艰辛,想着要给胞弟带上两个美人,却连开口都没来得及,眼看着胞弟急匆匆的背影,他也只能叹气。
豫州刺史的折子,仿佛是催命符,一日比一日急,除却去年除夕下了一场小雪,豫州至今滴水未落,三月的天气,只穿着单衣却仍旧酷热难耐,地面皲裂,不说庄稼,就是杂草,也寥寥无几。
今年的旱情显见比往年要厉害些。
云崇与皇帝想到了一处,就算旱情是真的,闹到这地步,内里应当也少不了奸人推波助澜,是以,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特意与大部队分开,只带了几十个人扮作行脚商人,轻装简行,提前几日上路。
启程时间定在丑正时分,肃王殿下想着日后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相见,用尽了力气折腾有荷,直到子时过半,才让人安稳睡了。
采苓收拾好了包裹,正和采蘩一份份的将药丸包好,搁在云崇的衣裳暗袋里,见人出来了,俯身行礼。
采苓朝他身后看了一眼:“爷真不把人带着?”
云崇想起那人被折腾的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嘴角微微一勾:“此去风餐露宿,颠簸艰苦,他那副样子,哪里像是受得了的。”
采苓瘪瘪嘴,心道那小子受的苦可不少呢……
然而云崇不把人带着,也确实是为了对方好,灾民暴乱,自古最难处理,若是再碰上蝗灾,那小东西,说不得真要被吓着。
采苓也就不再多劝,又细细检查了一番,见东西都齐全了,便一一交代给秉文,德纯备好马,旁人都不曾惊动,悄无声息的来敲门。
采芣将人放进来,颇为不放心的将各色安排一一过问,德纯只怕说的不够细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云崇摆摆手:“都消停些,事关豫州百姓存亡,那容得这样小心翼翼,你们只管看好这府邸便是。”
说道这里,他才想起一茬来,翻身进了屋子,取了一方金如意出来,搁在桌案上:“乃是贵妃赏赐,若再有人不长眼,只管打出去。”
采苓眼睛一亮,却又不知道想起来什么,摇头叹气。
人马已经备齐,二十雪衣卫贴身随护,三十青衣卫散入人群接应,十名玄衣卫暗中跟随,看似将人护持的滴水不漏,然而前路迢迢,众人即便对云崇十分信任,却仍旧没办法安心。
眼见人自后门出了府,采苓才长出一口气:“我这心口跳的厉害,也不知道这样回……”
采蘩生怕她口无遮拦,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打断,提起采薇来:“这时候怎么不见她?往日正该目不转睛盯着咱们的时候。”
采芣打了个呵欠:“怕是在和大管家商量正事……这主子一走,咱们府里也该闭门谢客了,免得有人不长眼,硬往跟前凑。”
这话说的实在是再明显不过,丫头们都摇摇头,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实在是困倦的很,几人也不再闲话,加快脚步,要回去补眠。
采苓忽的叫了一声,采芣吓了一跳:“大半夜的,做什么呢?”
采苓揉揉眼睛:“我仿佛是看见有个黑影跑过去了。”
采蘩一巴掌拍开她的手,没好气道:“你那手方才不知道摸了些什么,这会又拿来揉眼睛。”
采苓讪讪搁了手,笑嘻嘻道:“今日我守夜,姐姐们都会去睡了吧。”
采蘩摇头:“我也跟你去瞧瞧,大夫开的方子,我添了几样东西,这会再去斟酌斟酌剂量。”
采芣摆摆手:“你们去吧,我却是撑不住了。”
三人各自道别,分头前进。
回了主院,采苓一进屋子便觉得不对,扭头看了看采蘩,却见她也是脸色微沉:“我怎么没听见呼吸声……”
采苓三两步冲进去,掀开床帐,床上空空如也。
二人脸色大变,肃王前脚刚走,有荷后脚就不见了,这也未免太过欺负人。
采苓撸起袖子,就要往厉王府去,采蘩拦不住她,两人拉拉扯扯出了门,就听一声呵斥。
“三更半夜的,吵什么呢?”
二人齐齐抬头,却见是方才并未露面的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