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云崇便携着有荷随从陆青前去祭拜有荷父母。
然而到了地方三人齐齐一愣,陆青更是愕然,他绕着周遭走了几圈,竟真没发现有荷父母的坟茔。
“这……这不可能,去年我还来祭拜过,怎会,怎会不见了?”
云崇瞧了瞧地面,并无什么头绪:“若是前辈不曾记错,那便是这一年里出了什么岔子。”
陆青皱眉,实在想不明白,一座坟茔好端端的怎么会出岔子。
然而云崇更想不明白的是,一座坟茔,即便没条件找个风水宝地,也不能随便埋在屋后,这应当是相当让人忌惮的才对。
三人无功而返,云崇瞥见脚下有一道青灰色的线,仿佛是用什么东西浇在地面上做出来的痕迹,却是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三人回到村子,云崇立时便着人去查,李家村不过就这么大,查起来并不费力气,大管家的身份先前已经闹得人间皆知,他只管往理正村长家走一趟,事情便知晓了七七八八。
“原来那块地本是农田,只是后来村里人多,房子便慢慢的盖过去了,也亏得周遭都有人才能瞧见,说是秋天夜里,李勤来刨了坟,从棺材里掏出些东西来,后来就干脆把坟给平了。”
云崇愕然:“掘人坟墓?”
大管家也不曾想到李勤竟会做出这般缺德事,气的频频冷笑:“可见此人心性如何,先有卖主求财,后有典女救子,如今又来一桩掘人坟墓,当真是可恶至极。王爷,此等可恨之人,必要严惩!”
云崇眯起眼睛,却是并未说话,大管家知道若论起来,云崇应当是比自己更恨那李勤才是,便安心候着,却不料半晌之后云崇开口,问得却是李采莲。
大管家愣了愣:“人还被关在柴房,瞧着采苓姑娘气的不轻,这一日一夜并未给她饭食,只是也未打算将人给那鳏夫送回去。”
云崇一笑:“的确不该送回去……你且往镇上走一趟,替她寻个合适的人……”
大管家细细听了,心中十分惊讶,他却是不知,原来他家主子竟也会这样的阴毒法子,然而真细究起来,却到底也未曾伤着人命。
当日下午大管家便去了镇上,云崇却是再次携着有荷随同陆青去了坟头,陆青细细查看了一番,也只能确定大概位置,几人只得将就着祭拜。
“二位且多候几日,待寻到风水宝地,加之黄道吉日,云崇定让二位安眠。”
云崇长长一叹,侧头看着有荷,对方却只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空地发呆,许久不曾言语,云崇只当他有些话不好当着旁人的面开口,便于陆青一点头,二人转身后退了几步,却不想一转头,有荷竟紧紧跟在他身后。
“不与二老多说几句话?”
有荷摇头,脸上有些黯然:“我……我不知道说什么……”
有荷的记忆力,父母亲半丝印象也无,除了一声爹娘,他当真不知道该说什么,然而这两个字却又总让他想起李勤一家人,心绪难以平静。
云崇点头:“日子长着,不急在一时。”
有荷闷闷的点头,又抬头眼巴巴的看着云崇:“我,我能给他们立个灵位吗?好像祠堂里那样的……”
云崇摸摸他的头:“他们是你的生身父母,自然该受你祭拜,少了的这十九年,日后补回来便是,想来他们不会怪你。”
有荷点点头,抽抽鼻子,抱着云崇的胳膊撒娇:“不想走路……”
陆青一哆嗦,猛地往旁边侧开一步,云崇却是半分未察觉,只觉得无奈:“倒是越发懒惰了。”
却仍旧蹲下身子,让有荷伏在他身上。
陆青眼神复杂的看着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在夕阳下慢慢拉长,轻轻叹了口气,扭头看着身后不见坟茔的空地。
“二十年……你这一卦总算没有算错,他苦尽甘来,你们泉下也可瞑目,只是你这张家的血脉就要断绝于此了……你曾托我寻的东西,至今无果,也不知道今生可还有机会带到你跟前来。”
他自怀里掏出一张纸,纸张展开,上面却是画着一只十分精巧细致的玉球,明明只是画在纸上,那东西却像是会动一般,不错眼的看着,只觉毛骨悚然。
陆青将纸张叠好塞进怀里,摇头叹息:“多少年前就丢了的东西,得去哪里找……”
他晃晃悠悠转身走了,未曾瞧见身后那拜了祭品的空地上疾风平地而起,只眨眼功夫,卷起的尘土便将贡品结结实实盖住,成了三个小土包。
此番祭拜事情告一段落,只等来年迁坟事宜,云崇知道有荷并不喜欢李家村,也未曾想过要以如今的身份欺压报复,便将李家的事瞒下,并不与有荷提及。
不多时,皇城来了信,却是皇帝问他何时回去,莫要耽误了年宴,更遑论还有祭祖事宜。
云崇便与有荷商量这边回去,毕竟时间着实不多,虽说路程不过两三日,可回去各家的年礼也要置办起来,这些事情也该由有荷接手才是。
说是与有荷商量,他却是大多数时候都是云崇说什么就是什么,并无异议。
大管家紧赶慢赶,终于在启程前,将李采莲的事情办妥当,将人嫁进了镇里,做了一位员外的妾室。
有荷自始至终未提起李家人,甚至不曾想过这李采莲,便是他年幼时将他都当做牛马骑着的妹妹。
他不提,也不会有人特特的到他跟前说嘴。
只李家村的事却并非如此就完了。
几人前脚离了李家村,后脚哪里便去了讨债的,却是镇里当铺的人,只说他送去的玉笔是假的,害他们掌柜的得罪了人,这事要在他身上讨回来。
来人都是五大三粗,村民先前便与李家不和,前些日子知晓李家得罪了贵人,如今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像是贵人故意教训他们,自然不敢插手,免得贵人迁怒。
李勤被生生打断了一条腿,李采莲得到消息姗姗来迟,却是冷笑一声,只打发叫花子似的丢了一两银子让李勤看伤,并未多说一句话。
李勤恼怒,却被李采莲的丫头指着鼻子臭骂一通,顿时心中愤恨,父女二人却是彼此折腾起来,不肯罢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