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荷夜里并未发作，是以并未得偿所愿，却也被肃王殿下好生伺候了一顿，第二日用早膳时坐着还有些别扭，云崇却是开始忙碌了，因着临近年底，礼部既要忙着筹备他们的大婚，又要准备祭祀，宫宴。
着实分身乏术。
如此忙碌下来，却是一眨眼便到了腊月初一。
而三管家正式被处置那一日，却也巧的正是这一日。
一早，云崇将有荷自被子里挖出来，带着他去万佛寺上了炷香，又吃了素斋，有荷醒过盹来才开始欢喜，他还未曾来过这样香火鼎盛的寺庙，还能在这里用饭，他心里好奇，纵然不喜吃素，因着新奇也觉得好奇。
用过饭后，云崇又请主持与他把了脉，说是体内并不见毒物，他才彻底放下心来，带着有荷在后院折了梅花，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束规阁却是十分热闹，火把已经燃了起来，照的人脸忽明忽暗。
彭勇身上带着血，却是身姿灵活的很，显见那血并非是他的。
三管家被五花大绑束在刑架上，先前大约是动过手，这会衣裳破烂，胳膊上少了块肉，血还在不停的往下淌。
彭勇见着二人过来，直接行了大礼，有荷唬了一跳，连忙躲到云崇后面，彭勇却是全部注意力都在云崇身上。
“奴才不负所托，将彭为海所作所为尽皆查清，一一记录在册，还请王爷过目。”
云崇微微颔首，德纯便上前将册子接过来，递给云崇看，云崇却只是看了两页，便将册子丢给了有荷：“读来听听。”
有荷头皮发麻，拿不准自己是不是能知道所有字的读音，因此很是战战兢兢，好在他近日一直忙着学习打理王府事宜，尤其是王府账目，倒也未曾疏漏下文字，读起来倒也算顺畅。
这一本册子记录的十分详尽，全是三管家如何贪墨府中银钱，挪作私用，更有仗势欺人，假借王府名头抢夺了旁人土地宅院的事。
有荷读着读着忽的住了嘴，云崇看着他，有荷嘴唇一哆嗦，声音不由自主的就低了：“烧杀彭家上下十三口人命……祸及街坊，伤人十余许……”
后面更有十几条牵扯上了人命，有荷硬着头皮读了一半，云崇便喊了停，将人拉过来安抚的亲亲脸颊：“日后你执掌王府，有些事总是免不了人命，莫要太放在心上。”
这话自是冷酷无情的很，有荷也并非心系天下之人，很多时候只要事情不在眼前，他并不会关注，只这十三条人命却是多多少少都和他有关系，这让他免不了有些不舒坦。
只是他仍旧点头，他与云崇本就相差太多，不能一直拖后腿，再难也该试着长进才是。
云崇满意的点头，抬手轻轻的拍他后背。
“彭为海，你可认罪？”
三管家方才还疼的直哆嗦，这会刚刚缓过神来，听见云崇问话，立刻喊冤：“王爷明鉴，奴才伺候您十几年，从来尽心尽力，处事难免严苛，却不想因此招了恨，这彭勇，奴才当初是掏心掏肺的对他好，他自己处事不稳当，害了一家人，当初央着奴才替他报仇，奴才如何敢去害人性命，自然是拒绝了，却不想他竟是因此恨上了奴才，奴才着实冤枉……”
云崇只冷眼看着，彭勇却是冷笑一声，弯腰自有荷手上将那册子取来，反倒最后一页：“三管家，你尽可狡辩，只这最后一项，你却是无从抵赖……”
他将书递到彭为海跟前：“你且看清楚了，人证可是被奴才带回来了。”
彭为海脸色大变，双眼几乎染成血色，狠厉的瞪着彭勇：“你敢诬陷我！”
彭勇转身朝着云崇磕头：“秉王爷，月前您远游未归，公子情急回府，却被禁军所拦，不想离开不过半柱香功夫，便被江湖杀手截杀，所幸吉人天相，公子平安无事，而幕后黑手，今日也落入法网。”
云崇坐直身体，脸色阴沉如夜色，他看着有荷：“当真有此事？”
有荷一拍额头：“有有有，我都忘了，是阿叔和福满救了我。”
那二人自皇城危局解开之后便不知所踪，只是云崇若要找人自然有的是法子，便只在心里记下这一笔恩情，只待日后奉还。
三管家面如死灰，他似乎依然知晓，即便彭勇没有人证物证，事情一旦牵扯上有荷，他便是回天乏术。
果然，云崇并未要见人证，只眼神冷酷的瞥了一眼三管家，随即拉着有荷走了，只丢下一句，人交给彭勇处置。
云崇一路上都很沉默，有荷抱着他的胳膊：“你别不理我……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
云崇扯扯嘴角，将人抱进怀里，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小东西，出事总爱先找自己的错处，却哪里知道，他是在生自己的气……
有荷还要再说，眼角余光一瞥，见着一道瘦小的影子自灯台之下匆匆而过，顿时一愣：“那是……兰蔻？”
云崇神色一冷：“此人还有些用处，你莫要再与她亲近，她……”
云崇眉头紧锁，到底还是说了实话：“这兰蔻怕是并非本人了。”
有荷茫然的瞪大了眼睛。
先前皇城权贵下人谋杀案中，死去的人并不少，却并没有权贵报案，经过仔细探查才知道，原是有人借着江湖上的易容术混了进去。
四婢若是换了人，极容易被察觉，因此在主院伺候的兰蔻变成了最佳人选。
当日在南郊大营挖出来的尸体正是兰蔻的。
太子能做出这种事来，且将矛头对准了云崇，若说背后没有厉王的影子，云崇是不信的，是以这假兰蔻的身份便也不难猜。
只是他想看看云峥倒是还有没有暗中的人马，便想借着这条线查个清楚，好斩草除根。
只这些他不想说与有荷听，便是说了这小东西未必明白，反倒多添几分忧虑。他只盼着有荷苦了十几年，往后的几十年能活的肆意痛快，所有的阴谋杀戮，与他而止便可。
诚然，云崇也觉得这番想法可笑，先前处置三管家让有荷读册子，也是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只是后宅阴私，与朝堂明谋到底不同，牵扯的无辜更是数不胜数，怕是要超出了这小东西承受能力。
还是瞒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