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王来势汹汹,且半分遮掩也无,隔着十几里地,林家就戒备了起来,然而武林中人再怎么凶悍,比起正规军队来说,到底是弱了。
何况单单论起武功,肃王殿下堪称大启第一人,虽说暗伤在身,却着实不容小觑。
林正安这时候心里才忐忑起来,他赶紧让人去请几位兄弟,且亲自往林家叔公院子里去了,却不想院门紧闭,他几乎将门敲破,才出来一个缩着脖子的小童子,见到林正安,根本不敢抬头,只小声道:“老祖宗一早就出门了,说不回黄山,要去周游。”
林正安心里慌了一下,然而他做的事,到底是皇帝授意的,心里多少都是有底气的,即便肃王来势汹汹,林叔公又不告而别,他还是很快就冷静下来。
很快林家这一辈的主事人都到了,都挤在正堂,也是黑压压一片,应当是都知道肃王带人来了,脸色瞧着很是不好看,寒蝉似的缩着,等着林正安拿主意。
林正安起初倒是觉得这种被人看重的感觉挺让人满足,甚至还有些享受,然而林二叔一开口,他那得意的心思就有些低沉了。
林二叔说:“肃王不是和咱家大公子关系好的很吗?让逸儿去说说话吧,说不动就能混过去。”
言语间对林逸的推崇,让林正安十分不虞,脸色沉了些,却没说话,林二叔混不在意,伸手扯了扯自己一母同胞的四弟:“你怎么看?当初咱们都被吓傻了,也没和逸儿商量就做了主,如今看来真是莽撞的很,只盼着他有法子吧,如今林家也只能靠他了。”
林正安彻底变了脸色,林四叔一张胖脸满是慌张,自然也没主意大哥的脸色,顺势拉住同胞兄长的手担忧道:“我听说肃王殿下脾气不好的很,这会来找不到人该不会要杀人吧?”
证汤里顿时议论起来,众人与朝廷鲜少接触,只知道这位战神似的人物功夫很是厉害,便是他们家惊才绝艳的大公子也不是对手,何况又是战场上杀惯了人的,保不准脾气不顺畅,就要拿他们泻火。
议论声越发哄闹,林正安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却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心里已经有些怒,强压着脾气喊了一声,却没人在意,林二叔嘲讽的看了他一眼,林正安脾气上来抬手摔了杯盏:“都给我闭嘴!”
正堂顿时一静,林二叔喝了口茶,虽然有心再给林正安难堪,然而肃王发怒到底不是小事,他分得清轻重,不好这时候再耍手段,便顺势安静下来,听林正安如何打算。
林正安对这效果还算满意,轻咳一声:“你们慌什么,林宥本就是我林家子弟,肃王就是再嚣张,也不能强迫林家将孩子交出去。”
林四叔有些不安:“可,可人先前是在肃王府住着的,听说是有正经差事的,肃王来要人,咱们还能犟着不给?这天地君亲师,肃王殿下好歹是王爷,占着一个君字,咱们还矮了一截……”
林正安倒是才想起这一茬,被林四叔一番话说的面红耳赤,林二叔实在撑不住,笑起来,他这一笑,下面便又有人哄闹起来。
林正安脸上挂不住,狠狠瞪了林四叔一眼,林二叔不甚乐意,嘲讽道:“大哥思虑不周,还不许老四补全不成?他也是为了林家好……我看还是请大公子出来吧,不然大嫂也成,总好过咱们在这里群龙无首,连个章程也拿不出来。”
言下之意,却是林正安连个摆设爷不如,林正安气的直哆嗦,手一抖,险些将八仙桌给劈裂。
他哑声道:“都慌什么,林宥是个大活人,就算在林家丢了,也不能全怪在咱们头上,林逸也是时常出去游玩,林家也从来不拘着,既然肃王要人,就让他自己找去吧。”
这话的意思,就是要在云崇跟前耍无赖了。
林二叔实在不想他竟然这样蠢,肃王那是什么脾气,若是实话实说,说不得还能躲过一劫,这番胡搅蛮缠,只怕是火上浇油。
他这会倒是真的觉得林家只有林逸能主事了。
“大哥……”
他开口,正要劝林正安三思,外头却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满身狼狈的林二公子闯进来,脸上还带着惊慌:“父亲,肃王他闯进来了!”
整齐的脚步声随着林二话音落下,重重响起在林家众人耳边,仿若地龙翻身,整座山头都震了震。
林正安强作镇定,训斥道:“慌什么!随为父去看看!”
他领头出门,林二叔与林四叔对视一眼,都跟了上去,强敌当前,即便内里不和,也不好视若无睹。
云崇骑着马,自皇帝登基之后,他便鲜少出战,一身血染了不知道多少遍的铠甲也被收了起来,如今被他重新穿戴,却是仍旧寒光凛凛,瞧的人胆战心惊,只觉得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让人连呼吸都难过许多。
云崇居高临下的看着林正安,半句废话也无:“林逸呢?”
林正安一顿,立刻反应过来:“犬子赶考去了,王爷莫不是忘了今日乃是武举?”
云崇冷笑一声:“他倒是记得,本王将人托付与他,他却将人弄丢了,却还记挂着自己的前程!”
林正安听见的云崇,虽说却是铁血杀神,但那是战场上,平日里多是端方持重之类的, 敬不想这一见面,就听见他这样刻薄的话,心里顿时跳动起来,多了几分自己也说不清来由的慌乱,眼神不由闪躲起来,却被云崇瞧了个正着。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心里火山似的急躁担忧与愤恨都暂且压下,只冷冷道:“林逸不在,本王只好找你要人,本王且问你,有荷何在?”
云崇看过来的目光, 简直像是淬了毒,瞧的人浑身上下都妈妈的疼,仿佛被数不清的马蜂蜇了一般,让他几乎要哆嗦起来。
“王爷息怒……林……有荷昨日入了族谱之后,府里出了些乱子,他大约是没见识过这般,惊着了,朝着要走,草民知道他是王府的人,自然不敢强留,便让他去了,许是贪玩,路上耽搁了,才未回府,此时应当早就到了王府,王爷路上竟没瞧见?”
云崇气急而笑:“你是说有荷被吓着,自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