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淮木却是笑了,似是有些兴奋的舔了舔唇,提起匕首就往自己的胸口扎去。
若是死能缓解自己对将军的那份愧疚,若是能换的他的原谅,若是能摆脱那人给自己带来的噩梦,也好。
就是……苦了珊儿,恐怕她还在等他拿着银子去赎人吧。
其实第二日他就已经带着千两黄金准备赎人的,但是看到将军的通缉令后,便又退了回来。
他要等将军来,就只能负了珊儿。
脑子里是珊儿的笑容,但手却丝毫没有停顿,对叶淮木来说,能在庄毕胜的默许中死去,绝对是一种解脱。
若说将军是他的蛊,他信得,可能是以往自己连灵魂都交给了他吧……
刀尖刺破胸膛的时候带着几分爽利的痛感,“咯哒”就像是冲破了枷锁一般,双眸合上,敛住了所有的芳华。
那清澈如月的眼,一点一点被遮起,正准备迎接死亡,手中的刃却是近不得丝毫。
“淮木,我知道了。”是将军的声音。
嘀嗒嘀嗒的声音在夜里格外的清晰,叶淮木合着眼,风拂过时睫毛颤了颤,睁开之后便直直看着庄毕胜的眼,募得笑了起来。
庄毕胜的手握在整个刀刃之上,滴答的声音是他流的血,也是叶淮木留的,叶淮木胳膊上的伤口与庄毕胜手心顺下来的血汇在一起。
松了手中的刃,叶淮木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然后又笑又哭的将头伏在手臂上,最后哭的像个孩子一般。
庄毕胜知道他压抑的久了,只是直起身子看着他,淮木要小他几岁,这么多年,风里雨里的,与他吃了不少的苦,从他走了之后,恐怕对他更是折磨吧?
“将军……”声音有些轻,随着风似是很快就会散了一般,庄毕胜淡淡的应了一句,“嗯。”
“将军……”
“我在。”几许无奈,也几许释怀。
男人之间的释怀可能就真的是释怀了,若不是叶淮木白衣上还有的血渍,根本就不像是他刚刚经历过生死一样,此时他正坐在石凳上,目光栩栩。
庄毕胜将未受伤的手放在桌上,另一只则在桌下垂着,免者血染了自己的衣服。
叶淮木只是胳膊个胸口有伤,手上尚且无事,他起身提起茶壶又为庄毕胜斟了一杯,过程中小心翼翼的不让自己胳膊上留下的鲜血嘀落进去。
“我不会走,你先去处理一下伤口吧。”庄毕胜无奈的开了口。
叶淮木坐下之后只不断的盯着他看,偶尔唤他一声“将军”,要他应了才能心安,知道他是怕自己离开……
叶淮木的情感极其细腻,因此他很少会对人付出什么感情,情感上的脆弱是他最大的弱点。
在被那人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训练的时候,叶淮木唯一的活下去的动力就是庄毕胜,他就像是他的信仰一般,总在他几近崩溃的时候出现。
硬是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护他周全,庄毕胜八岁的时候,就要比同一波被训练出来的人要沉稳的多,他说过最簪妄的话就是,“我会成为将军。”
成为将军啊,十年以后,他真的做到了,一路上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曾经见证过的,不仅是见证,还有参与。
虽是十年才成了将军,但叶淮木可是叫了他十几年的将军,烟轻则在他之后。
所以“将军”二字,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个官职,而是一种信仰,和二人坚守了十年的目标,也是他们最深的羁绊。
一路的算计与谋略,他们不断徘徊在死亡线上,不断的布局,步步为营,位越高,越不能回头,恐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摔得粉身碎骨。
只是坐的太高了,那人怕盖过了他的儿子,便使了阴谋,现在想来当真可笑。
他们费尽心思的从暗到明,最后还没逃过给人做嫁衣的命运,更可笑的是,他们最后竟然是败在他叶淮木这里。
不过是一条命罢了,自己竟然这般怕死,摸了摸喉咙下方的一个极小的疤,笑了笑,“淮木先去换衣,将军可要等我。”
“好。”庄毕胜面色无常的应了一声,当年的事情他其实全都知道,怪吗?
也曾怪过吧……
但捡回了一条命很多事情就都看淡了,知道这一次离开的机会绝对是千载难逢。
想着便沉寂了一段时间,在安排好麾下的余党之后,又暗中助叶淮木和烟轻离开将军府,就这样简单的一件事,可以说庄毕胜是运营了三年之久。
所以叶淮木去年找上他的时候,他丝毫不意外,只是没想到他才出狼穴又入虎穴,竟然还往权朝中心搅和,竟然跟了三皇子。
他为将军府办事这么多年,自然在朝中不可能没有自己的后路,只是多年未曾联系过,是怕顶上的那位起了什么疑心。
庄毕胜造就已经对权力看得淡了许多,又遇见了江鱼后,只想与她安稳的过好剩下的日子。
柴米油盐,甚好。
但事与愿违,自己过去的身份已经被人挖了出来,现在就连一个知州都知道了他的身份,何况白子御呢。
藏是已经藏不住了,其实他本就没有太过隐藏,将军府一直没有动静,也是因为忌惮他的势力。
庄毕胜为了安生,曾经露出过一角给将军府作为警告,虽有撒豆成兵的意思,但确实叫他们有了顾忌。
当然他们不可能没有过试探,但每一次的刺杀或者陷害,都会让他们付出更惨的代价,无影无息的,叫人不敢轻举妄动,时间久了,好像就真的当他死了一般。
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当初,老将军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从小养到大的狗竟然也会背着他有了自己的厉害,只是……
庄毕胜握着茶杯的手微微用力,本以为现在朝臣动荡,没有人会想起他这么一个本应该死了的将军……
入口的茶似是有些苦,庄毕胜皱着眉正沉思着,就被叶淮木回来的声音打断了思路,叶淮木将一个碧透的瓷瓶放在石桌之上,一身墨色长袍将他衬得稳重极了。
庄毕胜笑了笑,这是觉着自己刚刚哭的有些丢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