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了一上午，白沐泽只觉得吃什么都没味道，筷子时不时地戳一戳食物，继而扬天长叹一声。
周劲见他这样子，故意凑到他耳边，大声吧唧嘴：“我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这鸡腿吃起来觉得香的不得了，怎么看你一副吃|屎的样子？”
白沐泽闻言冲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开口：“你瞎乐什么？下午就轮到你了，你又不是没领教过那女魔头，我保证你晚饭一口都吃不下去。”
周劲晃了晃脑袋，没把他的话听进去，扭头看向一旁的路星，见他也是一脸的愁容，便忍不住一掌拍在他肩膀上：“乖乖，怎么一脸丧气，你已经跳的这么好了，还想怎么着啊？我可记着，那女魔头之前对你可满意了。要是连你都这样，那我可就有点慌了。”
“不是，我只是有个问题想不通，倒也没觉得杨老师有多严厉。”
路星这话还没说完，一旁的白沐泽就不干了，猛地挺直脊梁，粗着脖子说：“我说大哥！你这话说得可真刺耳，要是这都不算严厉，那怎么才算严厉？”
“淡定淡定。”周劲轻飘飘地摆摆手，示意白沐泽不要激动，一边啃着鸡腿，一边搂过路星追问，“什么人生问题想不通啊，告诉你大哥我，大哥帮你分析分析。”
路星略略皱眉，一本正经地开口：“我只是不明白杨老师说的表达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现在跳的就算不上表达了吗？如果不是表达，那又是什么？还有配合团队，怎么才算是配合团队呢？拉低自己的技巧，所有人配合团队中技巧最差的那一个，就叫配合，就叫融合吗？”
“呃……”
周劲怎么也没想到这榆木脑袋竟然吃饭间还在想这事，他默默地将搭在路星胳膊上的手缩了回来，讪讪一笑：“这……大哥我可帮不了你。”
“不过想那么多做甚，你尽力了不就好了？吃饭吃饭，以后大家吃饭的时候，专心点，谁也不准提练习的事啊，不然影响了食欲，我和你们翻脸。”
周劲说完这话，默默地低头继续啃鸡腿，再也不肯主动开口扯话题了。
毕竟，最后话题总会被某个榆木脑袋扯到训练上去。
人生真是艰难。
想到这里，周劲恨恨地，多吃了一大碗米饭。
休息的时光总是出乎的短暂，三人在寝室小憩了一会，便听到了熟悉的扩音器里传出的温柔女声。
“各位练习生，各位练习生，请立刻前往声乐练习室和舞蹈练习室，请立刻前往声乐练习室和舞蹈练习室。”
“阿西……”
周劲十分苦恼地用拳砸床，一脸的悲痛欲绝，这回轮到白沐泽对他冷嘲热讽了：“大兄弟，我出去好心提醒你一句，女魔头的课可不能迟到一分钟，不然……你懂的。”
周劲对上白沐泽这看戏般的表情，一边利索地爬起来，一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小兄弟，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了，汪老头的课可没那么轻松，嘿嘿。”
说完这话，他便拔腿冲了出去，一溜烟的功夫就没人了。
白沐泽有些回味不过来他这话的意思，扭头看向翻找笔记本和笔的路星：“他那话几个意思？”
路星这会正找笔记本找的起劲，没时间搭理白沐泽。
白沐泽看着他这焦头烂额的样子，忍不住开口：“找啥呢，咱们该上课去了。”
“我找笔记本呢，沐泽，你看到我笔记本了吗？黑色的皮……”路星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翻找，“奇了怪了，我明明记得放在床边了，怎么找不到呢？”
白沐泽闻言抖了抖嘴|唇，眨巴眨巴眼睛道：“我好像知道在哪儿，不过我说出来你可生气啊。”
路星听到这话，顿时停下了动作，迎上他这一脸心虚的模样，皱眉道：“我不生气，你说吧。”
“在那……”
白沐泽朝门边的桌子指了指，带着几分歉意解释起来：“那桌子不平嘛，我就想找点什么垫垫，我发誓啊，那本子不是从你床|上偷的，是我从床边捡的，我看里面半个字都没有，就拿去用了……”
白沐泽还在这边絮絮叨叨解释，路星则眼疾手快地抽|出了笔记本，一把拽过他往外跑：“没事，上课的时间到了，我们先去上课。”
两人一路疾跑到声乐练习室外面，往里一望，果然人都到齐了。
汪全扶了扶金边眼镜，朝两人看来，语气喜趣道：“呦，这还有两个漏网之鱼。”
汪全老师即便到了这把年纪，也依旧风趣幽默，随便一开口，就能引得众人止不住大笑。
在欢笑声中，路星很是不好意思地走入练习室。
“那行，就让迟到的两位同学先给大家开开嗓，来几句吧。”
汪全推推眼镜，让出了中心位置，路星的歌唱水平实在一般，没那个胆子先开嗓，手肘轻轻撞了撞白沐泽，示意他先开始。
白沐泽倒是不怯场，点点头，走到中间：“那我就随便来几句。”
“我，渐渐失去知觉，就当做是种自我逃避。你，飞到天的边缘，我已不猜落在何地。一个我，需要梦想，需要方向，需要眼泪，更需要一个人来点亮天的黑……”
是王力宏的《需要人陪》，虽然在场所有人几乎都听过这首歌，但不得不否认，白沐泽这看似随心所欲的开腔，唱的却是极好，极富个人风格。
汪全老师点点头，一边回味一边评价：“你对声音的把控度很不错，音色也极具穿透力，最难得的是，你的风格自成一派，让人印象深刻，这几句歌唱的的确打破了我的预设，不过……”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藏在金边眼镜后的一对深邃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不同于方才的风趣幽默，这种直视的目光，不怒自威，让人心里打颤。
白沐泽下意识地紧张起来，收起脸上的笑容，屏息听他后头的话。
只听他一字一顿道：“虽然你有个好嗓子，但这是天生的，你仗着自己有些天赋，就对唱歌这事不上心，也从来没有努力练习过，你唱功几乎没有，完全是在仰仗自己的天赋去唱歌，你觉得，这样的路你能走多久？伤仲永的故事，我想你应该听过吧。”
尽管汪全老师的声音是让人如沐春风一般的柔和，可柔和言语下藏着的一柄柄利剑，将人的心扎出一个又一个的窟窿眼来。
白沐泽彻底笑不出来了，脸上的春风得意一扫而光。
“来，下一个。”
汪全老师忽略白沐泽，笑着看向路星，示意路星开始表演。
路星听了他方才的评价，一颗心比当事人还要紧张难过，现在轮到自己，更是不安地狂吞口水。
“曾经……曾经……”
路星张口才吐出两个字，又被自己憋回去了，他带着几分无措的目光看向汪全老师：“老师，能放伴奏吗？我不、不太好清唱……”
汪全扬了扬眉，很好脾气地在一旁的钢琴前坐下：“我给你伴奏，你看行吗？”
“行行行，谢谢谢谢老师！”
路星虽然嘴上感恩戴德的，可是心里却是更加紧张了，他本来只是想放手机伴奏而已，现在人老师亲自弹琴为他伴奏，这要还是唱不好，那岂不是丢人丢大了？
钢琴旋律刚出来的那一刻，路星下意识的就张嘴就要唱了，还好及时收住，将嘴边的话也咽下去了，才没出洋相。
“曾经意外，他和她相爱，在不会犹豫的时代，以为明白，所以爱的痛快。一双手，紧紧放不开，心中的执着与未来……”
路星唱了几句，本想就此打住，没想到汪全老师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也不好收口，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唱：“忘不了，你的爱，但结局难更改，我没能把你留下来，更不像他，能给你一个期待的未来，幼稚的男孩，wu~wu~wu~”
唱到最后一个音的时候，路星声音不慎劈了叉，引得大家一阵偷笑，钢琴伴奏声也在这时停下。
路星紧张地舔舔嘴|唇，不知如何是好。
汪全起身往这边走来，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笑着开口：“你的低音条件其实很好，适合一些更抒情的歌曲，这样会娓娓道来的故事感会更强。当然你在音调的把握和控制上还要下苦工，要不然你这水平很难冲上去。”
“谢谢老师。”
路星战战兢兢地鞠躬道谢，一副受了上天恩赐的模样，看的汪全老师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动作轻柔地拍拍他肩头：“别紧张，放轻松，很多时候，你越是紧张，这歌就越是唱不好，你自己舒服了，歌才唱的舒服不是？”
路星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忙拿出笔记本，将汪全老师刚刚说的所有话都记下来。
汪全见他这奋笔疾书的样子，心里还是很欢喜的。
毕竟没有一个老师会讨厌努力的学生。
“来，你来，那个最高的。”
汪全伸手指了指人群中最高的一个，董子琦一脸茫然地看看大家，摊手表示无辜。
董子琦的唱歌，在四司海选的时候，大家都有所目睹，当下，也都是带着看好戏的目光看他。
“汪老师，你能帮我也伴奏一曲吗？”
董子琦走到中间后，一脸的意气风发看向汪全，汪全没和他计较，点点头：“唱什么？”
“陈奕迅的《哥德斯摩尔情人》。”
董子琦带着满满的自信说出歌名，却被一旁的白沐泽无情纠正：“是《斯德哥尔摩情人》。”
哈哈哈哈——
一群人忍不住哄笑起来，董子琦的脸瞬间涨红了一半，他恨恨地瞪了众人一眼，强力辩解：“我知道！我只是口误！口误！大惊小怪！”
“可以开始了吗？”
汪全老师在笑声中淡淡发问，一下便镇住了所有人，董子琦点点头，在悠扬激挫的旋律声中，成功抢拍。
“也许，当我感到窒息想逃亡，却未戒掉浴血的欲望，也许早已恋上共绑匪苦海慈航，原谅你越爱越恶，满足我预计的失望，是盲目地伟大成狂，还是受害受用犯贱犯到被虐成狂……”
董子琦唱歌的时候表情极其丰富，紧绷的脸，紧|咬的牙，仿佛是挥着榔头在狠狠砸墙。
他仗着自己嗓门大，硬是嘶吼着，在大家耳朵被刺痛的同时，将自己唱嗨了。
这要是在KTV，绝对是个十足的麦霸。
钢琴声停下了，董子骞唱歌的感觉却没有停下，他沉浸在自己的快乐里，硬是将整首歌都给唱完了。
唱毕，他一脸洋溢的得意和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就表现出一副请君随意点评的自信感。
汪全老师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有些严肃，大概是也没有见识过这样的练习生吧。
他推了推眼镜，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顿住了，再次推了推眼镜，这才慢慢开口：“你的大嗓门倒是一个得天独厚的条件，不过你却没有将这个条件往好路上去用，该有的高音是一个没有，有的只是喇叭一样的嘶吼，毫无乐感毫无技巧，甚至可以说是噪音……”
不等汪全老师说完，董子琦就忍不住控诉了：“老师，你这话说的也太伤人了吧，我哪有这么糟糕，听过我唱歌的人都说我唱的很好听的。”
“你很自信。”汪全老师愣愣地看着他，憋出来四个字。
董子琦点头肯定汪全老师的这一说法：“是啊，可是自信也不是坏事啊，你不能因为看我太自信就故意说这些不公平的话来打击我，难道像居萧萧那样畏畏缩缩的，就好了？”
汪全老师再次推眼镜，对其他人笑道：“他这已经不是自信了，而是自负了，第一届天王郭华在我这里学习唱歌的时候，都没这小子自负，你们说这小子将来是不是比郭华还要厉害？我看下一届的天王，非他莫属了。”
“那当然了，不排除有这个可能。”
接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董子琦。
汪全老师无奈地摇头笑笑，继而又点头肯定道：“好极了，那你就……继续保持这个水准，争取当上天王，到那时，我想起我曾经教过天王，脸上可太有光了。”
“我争取吧。”
董子琦的回答简直是让人哭笑不得，明明汪全是在嘲讽他，偏偏他还一副被夸了被肯定的模样，看的其他练习生不敢跟着一起笑。
“不耽误时间了，来，下一个。”
后面的练习生领教了汪全这冷嘲热讽的习惯，哪里敢像董子琦那个愣头青一样，胡言乱说？
一个个，都战战兢兢的，低着头，认真汲取汪全老师给予的意见。
好不容易一个个的毛病挑过去，两小时眨眼就过去了，路星合上记得满满当当的笔记本，按照汪全的指示，和众人排排站。
“你这个气息不对，应该是这样，像我这样，把喉咙打开，不对，是把喉咙打开，不是把嘴巴张很大。”
“保持你这个位置，有一种含了一大块糖的感觉，下巴放轻松，就这样，哼两句。”
刚才汪全老师虽然言语很犀利，丝毫不留情面，可是教学的时候，也是丝毫不留后手，毫无顾虑地指导着每一个人。
路星必须承认自己在唱歌这方便没有任何的天赋，不像一旁的白沐泽，一点就通，被汪全老师指点过后，却还是懵懵懂懂，心里不免着急。
“路星，你要稳定你的喉位，喉位不稳定，声音就不容易控制，音准就找不准，你发声的时候下部得平衡抗力，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路星摇摇头，汪全老师没有觉得烦躁，而是耐心地摸着他的胸口，继续说：“你的发声位置不对，得再往下，发声点和气息要搭上，不是，腰部和腹部不能主动挤压气息，你得找点支点……”
在汪全老师的指导下，路星仿佛发现了新大陆，只觉得自己出来的声音都不一样了，浑厚稳定，不再有颤音，他心里不由得一阵欢喜。
在这个新大陆里，路星不知疲倦地向里探索，一双奕奕有光的眼睛，在一群人中显得格外突出，格外显眼。
汪全慢条斯理地推推眼睛，心中闪过肯定的想法，这个少年未来必然会大放异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