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很快将大夫请过来,云沐烟抱着孩子,红肿着双眼,安静看着大夫诊脉。
老大夫耐心地把了一会儿,又问了出现的症状,但是眉头越皱越紧,最后他干脆换了一只手,好像要反复确定。
云浮站在外面,一手拉着洛子懿,试图让她不要太着急,一手还要拉住季望舒,刚才他已经打断大夫好几次了。
终于,老大夫拿开了手,低头检查了宝宝的眼睑舌苔还有小肚肚,仔细看了看肚脐的位置,却是没有再动作。云沐烟心急如焚,又不能催促,只能干着急。但是她顺着大夫的视线瞧过去的时候,当下大惊,宝宝的肚子怎么起了疹子?昨晚还好好的,早起的时候她也检查过了啊。
“大夫,孩子到底怎么了?”云沐烟到底没有忍住。
老大夫叹口气,道:“说实话,老朽还真的没有见过这种情况。”
十里八村就本村的这个老爷子最出名,乡村大夫虽然没有城市里的医馆那么正规,可是看诊过无数病人,许多外乡甚至外镇上的人都会慕名而来,从老大夫嘴里说出这样的话,足以证明孩子得了疑难杂症了。
云沐烟是母亲,她最不希望孩子生病,一着急就流下了眼泪,哽咽着说:“大夫,您先给开些药,等吃了药,我们再去镇上看看。”
老大夫摇摇头,一边低头去开药方,一边嘱咐:“还是不要擦身了,即使高热,也只用毛巾敷额头,疹子怕见水,而且目前还不知道是什么疹子。”
云沐烟连连点头。
拿了药方去抓药,回来的时候是将君夫人亲自熬的,沐烟走不开,洛子懿也六神无主,目前只有她最合适。当孩子喝下药之后,疹子反而越起越多,孩子也痒痒的难受,总想用手去抓,别提多遭罪了。
成年人未必能有这样的自控能力,更遑论定力差的小孩子,季望舒看到孩子难受,他再也坐不住了,叫来两个侍卫,直接去了最近的镇子,半个时辰之后,他后面跟着一个气喘吁吁的中年大夫,嘴里嘟囔:“我那里还没看往,公子也太霸道了。”
但是大夫看到了立在房屋中间的将军,当即吓破了胆子,“普通”一声跪倒在地:“将军,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这位公子是将军的朋友,还请……”
季望舒一把拉扯过大夫,难得粗鲁道:“大夫别搞那些繁文缛节了,快点看看孩子吧。”
要是大夫知道会给公主的儿子看病,估计更会叫苦不迭,寻常人以为见到王孙贵族是荣幸,可是他可是顶着掉脑袋的风险啊,这份殊荣不是谁都能享受的起的。
尽管害怕将军的威仪,但是大夫身为医者,任稳定下自己的情绪,很快就认真诊脉。
结果和村里的老大夫一个说辞:“孩子这病,其实我见过,但是太少见了,那个娃娃也不过四五岁,最后,唉……”
最后却是重病不治,一年都没有熬过去就去了。
大夫未尽的话,让一屋子的人再度沉寂。
季望舒将人送走,没精打采的回到屋子里,看着女人们围着孩子在哭泣,而云浮则眉头紧锁,站在窗口。
为今之计,是去比较大的城郭医治,这里距离京城太远,即使把御医折腾来了,孩子的病情却延误了。云浮略做沉吟,对季望舒说道:“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马车,估计马上就回来了,等下收拾收拾就出发。”
将军夫人虽然舍不得洛子懿和云沐烟,但是孩子重要,她擦掉眼泪,强撑着开口:“沐烟,你的东西我都知道,我帮你收拾,等孩子好了,你也得空了,再来找我。”
洛子懿即使经过了太多的别离,但是这次却很是不舍,估计再难有这样好的姐妹了,也不会再有这样安逸的生活。她最后恐怕还是要回到那个沉闷的不通风的宫殿里,然后黯然老去。
可实现在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立即回房收拾细软,左右那么两个包袱,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完了,他们一一和将军夫妻告别,终于踏上了离开的马车。
天气渐凉,中午出发,因为顾忌孩子,行车不是很快,天黑的时候才到了最大的城郭西宁,灯笼亮起来,客栈也好找,马车只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最大的客栈。
季望舒直接去医馆,而云浮安顿好大家,便让小二准备热水饭食,不过谁也没有胃口,草草吃了两口便等待季望舒。
季望舒回来的却有些晚了,他是去本城最大的医馆,但是正好大夫在看诊,对方也是个性命垂危的老婆婆,他没办法,只能等着。
洛子懿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心下大喜,她刚才特意打听过小二,知道本城的大夫医术很好,解决过很多疑难杂症,没准小家伙就有救了。
谁知大夫看过之后,和之前的两个如出一辙,俱是叹息不止。
众人看了,哪还有不明白的,可是云沐烟一直苦苦哀求:“大夫,你救救我的孩子吧,才一天一夜而已,我不相信他会……”
那句不行了,她如何都说不出口。还没说完,就哭成了泪人,季望舒按住她的肩头,低沉说道:“大夫,你有话尽管说,只要能救孩子一名,就算让我拿命去换也甘愿。”
大夫是被季望舒找来的,他自然将季望舒视为孩子的父亲,他顿了下,忽然眼前一亮:“北方三百里不到,有个小镇叫芙蓉镇,因为芙蓉花得名,更因为有个喜爱芙蓉的医学世家,近代据称出了个神医,但是那个人性格古怪,看诊的时候戴着面具斗篷,神秘兮兮的。”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神医!自古民间出高手,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们就要过去。
季望舒催促道:“您说说,芙蓉镇怎么走?那个神医如何去找?”
大夫并没有生气,病人家属的情绪可以理解,他看诊了那么多的患者,眼前这几位已经算是相对斯文了。他认真想了一下,要了纸笔,将大致走向告知,然后在临走的时候叮嘱:“切记,神医如果要求不过分,一定要尽量答应,此人十分古怪,但凡二次去求的,都会吃尽了苦头。”
会不会是个老人家,所以才会性格诡异?
但是没人会在意,只要能救孩子,什么要求都可以答应,他们是皇族,还怕索要财物吗。这时,在大伙眼里,似乎看到了希望的火苗,一心都在芙蓉小镇上,谁会想到,到时那个神医会提出那么匪夷所思的要求呢。
他们也不敢耽搁太久,又给孩子买了些暂时止痒的药,但是半夜孩子仍又高热不退,因为难受,孩子的嗓子都哭哑了。
天色还没亮,季望舒就让手下备马,准备路上的干粮,等大伙都起来了,他们再次上路。
一路走了好几天,孩子日渐消瘦,云浮心疼妹妹也更心疼孩子,脸色更冷了,但是变化最大的是季望舒,他全程保持着超乎寻常的理智,将所有事情搭理的井井有条,甚至侍卫的活也抢着干了,一点也不像以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
“季望舒,你还好吗?”马车停在一条小河边,马儿也需要休息,他们则燃起篝火吃午饭。洛子懿拿着一张饼走到河边,递给季望舒一半。
季望舒接过来,就着喝水吃了几大口,心中酸涩:“要是我没有让你们离开就好了。”
每每想到这,季望舒就后悔不跌,他更希望云沐烟母子平安。当初他但凡手段再强硬一些,就算云沐烟不那么心甘情愿,但是绝对不会出现现在的情况,京城里都是御医,保管孩子健康长大。
洛子懿望着他颓然的脸,安慰:“我们不是神仙,无法预知后事,即使在京城,也有御医束手无策的病。你不要自责了,现在沐烟娘俩可都指着你呢。”
说罢,她拍了拍季望舒的肩膀。她和他相识的时候,云沐烟还在暗中吃她的醋,但是谁能想到,她们会是闺蜜,还是无话不谈那种。
“放心吧,孩子会没事的。你也不要自怨自艾,有空就多陪陪沐烟,她需要你的情况,肯定比我多。”洛子懿笑笑,手指拨动河水,因为是正午,河水没有那么清凉,甚至有了一丝温度,就像云浮给人的感觉一样,他看着高冷,也很有距离,但是却总让她有深深的依恋感,只要他在,她好像什么难题都不会怕。
心里想着云浮,洛子懿的面容更加温柔,这一幕落在了季望舒眼睛里,他也跟着笑了:“子懿,其实,你比我更勇敢,你知道困难就在面前,可是哪一次你都不会退缩,更不会瞻前顾后。”
这么多年,她还没变。
洛子懿凝视着季望舒的眉眼,不免诧异,随后说道:“季望舒,其实我变了,不像以前那么肆无忌惮了,我现在,更喜欢安逸,或者说,自由。”
无拘无束,没有一堆宫女太监跟着,更不用担心是不是行为不端会惹来非议。
她好像,越来越喜欢在宫外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