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礼埋头伏于案前正在批阅奏折,他将手中批好的折子放置一旁。
一抬头见宫人急色匆匆走了进来。
“何事如此慌张?”云礼面色极为淡定。
“禀皇上,公主来了。”公公弯腰回道。
此时天色已晚,云笙雪居然还没走,此时过来找自己想必是有什么急事。
“宣。”
云礼将折子收了起来,朝下方吩咐。
“是。”
“父皇,”云笙雪人未到声先至。
由于是进宫面圣,毕竟如今是以公主的身份存在,云笙雪身着一身宫装。
厚重的宫装穿在身上十分累赘,云笙雪却知道皇宫不是可以随便使小性子的时候。
仍是得老老实实一步一步遵着规矩来。
云笙雪上前行了个礼。
云礼示意她起来回话,“这个时辰进宫可是有什么事?”
云笙雪娇娇俏俏地回答,“没事就不能来看父皇了吗?”
作为云礼唯一的女儿,又自小不在身边,云礼对云笙雪一向极为疼爱。
闻言,云礼抬头看了眼云笙雪,好笑地摇摇头。
指了指她,“你呀,说吧,有什么事?”
云礼当然知道她肯定是有备而来,于是直接问道。
云笙雪走上前来,“父皇知道柳辞镜兄妹的底细吗?”
公公端了热茶呈上来,杯沿已经送到嘴边,云礼硬生生停了下来。
他抬起眼帘看向云笙雪,“这话是何意?”
云笙雪眼角瞥向一旁的公公,显然是有些话不方便说。
公公也是个有眼色的,见状也不便多待。
于是也不等云礼开口,躬身请退了。
脚步声愈渐愈远。
“凉国的事情,父皇可有所耳闻?”
云笙雪小脸紧绷。
凉国的大臣篡夺皇位,即使他们已经竭力封锁消息,安插在那边的探子早就将一切打探得一清二楚。
云礼对此事倒是十分清楚的,只是他面色不显。
“略有耳闻,”他端起宫廷烧造的茶杯轻啜了一口。
云笙雪性子直接,说话也没有太多顾忌,向来心直口快。
又知道此事不宜操之过急。
于是稳了稳心神。
“那父皇可知道柳辞镜兄妹的身世?”
云礼是个惜才爱才之人,柳辞镜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云礼对他向来青睐有加。
见云笙雪突然提及此事,不由疑惑。
“略知一二,你可是听说了什么?”
柳辞镜虽然得云礼青睐,可毕竟没有入朝为官,云礼便也没有特意派人去调查他的底细。
“凉国国君被害,皇位被奸佞之人篡夺,朝廷动荡,那群人心狠手辣,谋害了别人不说,就连他们的子女都要赶尽杀绝。“
云笙雪说到此处,小脸上写满了愤恨,为柳辞镜鸣不平。
现如今柳辞镜背井离乡,身旁又没有可用之人,时刻都身处于危险之中。
云笙雪虽然骄纵,可也十分善良,对待朋友更是能够拿出十二分诚意来的人。
“你说的可是柳辞镜?”
能坐上这等高位的人,必定是比一般人要通透许多。
很多事不用说明白,自然是一点就通。
云笙雪忿忿不平的一番话说出来,云礼很轻易的便能猜到她话里的主人公是谁。
“是。”
云笙雪看了眼自己的父皇,见他面色没有波动,于是再接再厉地说道,“不光是他,就连柳辞镜的妹妹也遭到了迫害。”
柳辞镜兄妹两在宫里也待过些许时日,云礼对他们略有了解。
闻言云礼眉头轻蹙,面上已有薄怒。
云笙雪见他有所松动,继续说道,“父皇你想,这凉国出了内乱,新君即将上位,柳辞镜兄妹来我们帝休王朝投靠,那些追杀他们的人却不肯就此罢休,来我们的国家为非作歹,何曾将您放在眼里?”
她越说越激动,“一个乱臣贼子居然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父皇您理应给他们一个教训,抛开这些不讲,您保住了凉国的皇室血脉,就是他们凉国的功臣,他们的百姓也会尊敬感谢您,父皇您何乐而不为呢?”
云笙雪说这些不无道理,当然她来找云礼求情,不可否认是有自己的一丝私欲在,但她毕竟是帝休王朝的公主,考虑的也是自己国家的利益。
云礼听完云笙雪的一番话,沉默良久,他不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
他是一国之君,考虑的问题不会那么片面。
云礼眉头紧蹙,似在思索。
他向来爱才,柳辞镜又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这样放任他身处险境之中,云礼着实觉得有点惋惜。
只是现如今凉国内乱,新上任的国君被奸佞小人所操控,根本就是个傀儡。
帝休王朝虽然强大,却也不好插手别人的内务,到时候万一被诬陷个窝藏的罪名便不好了。
身为皇帝,云礼不得不考虑这些东西 ,一个小小的凉国他虽然不惧,却不能因为此时断了与其他邻邦之间的信任。
因此他心里很是纠结,一抬头便看见云笙雪企求地看着自己。
云礼一时难以抉择,他站在身来到窗边,眼里的深邃落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良久,他说了句。
“你先回去。”
云笙雪咬了咬唇,没有得到答案,即使有些不甘心,却还是只能老老实实地离开。
她虽然贵为公主,国家大事本不应插手,若是寻常的两个人救便救了,倒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可偏偏是这样身份敏感的两个人,稍有不慎,便会将整个国家赔进去。
云笙雪尽管不关心这些,可是耳濡目染,这些事情她还是能分得清轻重的。
于是只能依言退下。
香炉里的香已经燃尽。
云礼朝外面唤了声。
宫人推门进来,弯腰垂首,“陛下有什么吩咐?”
“现在什么时辰了?”
宫人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回道,“回陛下,已经辰时了。”
他见云礼面色不对,半晌没有出声,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可是要用膳了?”
天色已晚,以往这时候早都用过晚膳了,因着方才云笙雪过来便耽误了。
他们是皇上身边的人,要做的便是尽心尽力伺候好云礼。
云礼将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径自在案几前坐下,“不用,给我宣侍卫总管,让他前来见朕。”
“是。”
今天正好是侍卫总管当值,公公见皇上面色不对,脚步比平时更多了几分急色。
穿过一道长廊,拐弯处撞上了一个人,公公年迈身子骨弱,当即被撞的往后退了几步。
他恼羞成怒,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正欲呵斥几句。
抬眼看去见是李蔚然,于是立即换了副脸色,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脸上堆起笑,“原来是李公子。”
李蔚然认得他,于是也作揖回礼,“公公这般匆忙是有何事?”
公公敛了神色,他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当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何况这是陛下吩咐的事,是万不能走漏一点风声的。
李蔚然也是个懂得看人眼色的主,知道问不出什么,他从袖口里拿出一块玉佩,成色极好。
公公是浸淫在宫里数十年的人,各种奇珍异宝见过无数,东西的好坏一看便知。
他眼珠子落在那块玉佩上,当即便舍不得挪动了,他轻咽了咽口水。
“您这是做什么?”
表面上还是要做做样子。
李蔚然将玉佩塞到他手里,“就当我李某孝敬公公的,小小敬意。”
东西落到手里,沉甸甸的质感。
公公脸上漾开了笑,“公子客气。”
他抬头看了眼周围,轻轻附至李蔚然耳边,说了句话。
收回身子,公公朝李蔚然拜了拜,“那老奴就先走了。”
李蔚然面上滴水不漏,侧了侧身子,“公公请。”
脸上的笑意维持到那道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男子的脸色逐渐变得阴鹜吓人与方才的温润如玉判若两人。
公公带着侍卫总管来到殿前,“皇上,人来了。”
云礼埋首于案前,轻轻嗯了声。
公公弯腰退出。
”参加皇上。“侍卫总管单腿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由于是到御前,所有的兵器全部被卸掉了。
云礼起身踱步来到他的跟前,“免礼。”
习武之人性子直爽,他也不例外,闻言站起身问道,“皇上有何吩咐?”
“你在侍卫里挑出几个身手好的,替我保护个人。”
云礼来到窗前,半边身子都浸到了夜色里。
“敢问皇上,是何人?”
“柳辞镜兄妹。”云礼淡淡说道。
侍卫总管听完沉默了半晌,不知道云礼此番行为是何用意,只是身为臣子,一切都要听从皇帝安排
“他虽是凉国人,却有一腔抱负,又是个旷世奇才,若任由他被毁了去,难免可惜。”
云礼喃喃说道。
也不知道此话是说给谁听的。
方才还有疑问的侍卫总管,闻言不由升起一股敬畏之心,他们的皇帝竟是如此惜才之人。
与此同时,殿外,公公守在门外,小心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肩膀蓦然被拍了下,吓得他一哆嗦,下意识便看了过去。
原来是李蔚然。
“李……”
“嘘,”李蔚然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不要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