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那眼神，他只觉得背脊发凉，难堪地回过头去——于是发凉的部位变成了他的脑袋。那道目光只如锋利的剑芒，直直插入胆敢对视他眼中。
这里还醒着的活人，就只有他和玄潭了。
能与他对视的当然也就只有玄潭。
“喂……你这个眼神什么意思？”王诞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不知为何身体变得十分僵硬，动弹不得。
也不知玄潭是不是听到了这细如蚊呐的遥遥对话，被温暖白光包裹着的面上那冷峻神情加深几分。
等等？王诞睁大眼睛，仔细地看着玄潭嘴部的动作，愣是用这些年打拼学来的半吊子唇语解读出来：“这一次就放过你……”
放过自己？
王诞正要松一口气，金字却急忙提醒道：“闭眼！”
但是他不过是一个凡人，哪怕身体素质比常人强上许多，这视野里出现的两个金字有如何能够提醒得到他？
于是金字情急之下控制着王诞驱动了巽法，连续多段闪身之后将背后对着天空之中漂浮着的玄潭。就在他开始转身的那几个瞬间之中，玄潭发动了一门声势极浩荡的法门，浑身绽放出耀目的白光！
——不，那不是晃眼的程度了……回过神来的王诞心有余悸，左眼不断地涌出泪来。
当然不是因为悲伤或是害怕，仅仅是眼睛受到了强烈刺激之后的生理反应。
尽管金字反应得极快，几乎是在发动前最后一个瞬间意识到这门技能，立即控制王诞避光，但仍是慢了一步，尽管只是眼角斜斜地被照到，已刺痛得感觉将要失明。他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眼睛剧痛之下他甚至意识不到自己身上的震法还有“震行无眚”的修复法门，金字看他状态不对，再度控制王诞的身体，燃起震法炼体的光芒。
只见淡金色的电光从王诞全身抽出，紧接着又凝聚到他的左眼上，王诞那差不多要抠出眼珠的动作这才制住，没有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呼……我这个晚上受的罪是不是有点多了？”他最终浑身大汗地倒在地上，金字也适时撤出他的身体。一是玄潭那双眼睛未曾移开视线，二是它需要多让王诞经历一些这样锻炼精神力的事件。
不管如何，王诞是痛苦得不行了。
震法让那几乎灼烧灵魂的疼痛变为了失去知觉之后的麻痹感，他才能够扛下来。
他的手臂恰好扎到地上的一根石刺，没有划出伤口，但却正好触碰到他的麻筋，这让他又抱住自己的左臂，难受地说了一声：“我靠……”
时间稍微往回回调一分钟，正是玄潭发功的时间。
玄潭双眼持续地盯着王诞，眼里是一股掩藏了一半的杀意。在对王诞说出那句假意的释放之后，他竟然接上了刚才一直咏唱着的咒文的最后一个音节！
一尊圣女模样的法相在他背后浮现。
原本这法咒一旦开始便是不能中途暂停的，如果王诞发现了这一点，恐怕是要对玄潭再心生几分敬畏。
这是玄潭所修门派灭灵大阵的最终阵式。
平时要结出这个阵法，至少要有六六三十六名修炼者，而玄潭一人便提供了如此大量的灵力！
却看那些原先便被玄潭消灭了大半（王诞大概只吸收掉了百分之三）的野生灵，也似乎是感受到这正在凝聚力量的阵法将要结成，就和那些群居动物四散逃亡一样不断分解。而当中有一缕因为原本就已经是最微小的状况，没有再浪费时间，只是跟着落到王诞身旁。
下一个瞬间便是玄潭身边绽放出那耀如烈日的炽热白光！
原本还在紧张扭动的蓝光们被白光一照便停住不动，唯一有一丝野生灵机智地躲到王诞的影子之中。它也不能靠得太近，毕竟王诞身上还有金字和震法。
白光之中所有的蓝光慢慢染上了白色，紧接着便是已经采用了应急措施的王诞再次感受到剧痛，再之后王诞倒在地上痛苦而虚弱地喊了一声“我靠”。
而玄潭发光也只有一瞬间。那一瞬之后法阵完全结成，被染成白色的蓝光们基本都无法动弹了，玄潭便一挥手，那些白色的光点便被拉扯到他的手中，结为一个纯白的小球。
那小球大约掌心大小，状若夜明珠，隐隐泛着光们，静静地在玄潭手中漂浮。玄潭似乎十分满意，点点头，扬起颀长而白洁的脖颈，便将那颗白球放进自己的嘴中。其后那光球在他体内照出光来，似乎他的皮肤完全是透明的。慢慢地，光球停留在他胸口正中位置，紧接着那胸脯之中再泛出一圈白光，将白球收入当中，最后两种白光一同熄灭。
他长呼一口气，身后的圣女法相似乎变得更加真实了。
玄潭看着自己的掌心，微微皱眉。
“还是不够啊……都已经把这里的灵力全部吸收了，还是不够吗？这都已经是第七个遗址了……”
他又呼出一口极惆怅的叹气，身后法相慢慢消失。
“按照这个速度下去，我要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自己的身体啊……”他悄悄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胸部，面上微微一红。
他的视线也正好搭在地上的王诞身上，那抹红晕立即消失，变为一片苍白。
“……也还好没有恢复身体呢，不然就便宜那个小子了。”
……
在王诞倒下之前，震法收集到左眼之中，那一缕野生灵趁机躲到他的衣角之中。而玄潭从空中落下，落在王诞身前，扬起的尘土恰好盖住了他的视野，就算是以他的实力，竟然也没看出那一份极低微的灵力。
“怎么，你还要特地看我笑话吗？”
王诞苦笑着，没有起来。虽然身体没有什么异样了，但心里的疲惫感让他实在不想起来。
谁知玄潭轻勾手指，竟然将王诞整个无力的身体托起。
王诞惊讶得轻呼一声，却被玄潭捏住了自己的脸。
——嗯，手感不错。玄潭这么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