溟越道:“不怕,为了师妹,我什么都愿意做……”
苏千浔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但越是这样,她就越要拦着溟越了,最后,溟越在苏千浔的劝说下,终于是没有去。
然后,溟越便一个人在宫中,过着悠闲的生活。
这一日,他一个人坐在御花园东边的小亭子里,一边低头看着手中的奏折,一边品尝新上供的樱桃。
吃着吃着,他忽然发现樱桃怎么味道越来越酸,还有着一股隐隐的臭味,他往盘子里瞥了一眼,却发现盘子中原本红彤彤的樱桃竟然都变成了灰紫色,而溟越的原本葱白如玉的手指,此时也染上了一层黑。
“啧,这是什么东西?”溟越皱了皱眉,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此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手上并不是沾染上了黑色,而是一层已经发黑的血水……
“混账东西!来人,来人!这是怎么回事!”溟越瞬间大怒,一把掀翻了桌面上的越国白瓷青花碗,急匆匆地走出亭子。可是没走两步,他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御花园,而是置身于凤国的听证大殿,大殿尽头的龙椅发出微微一道亮光。
溟越越想越奇怪,难道自己是中了幻术?他慢慢向前走了两步,猛然发现,原来大殿尽头的龙椅上竟然还坐了一个人,身穿明黄色龙袍,身材微微有些伛偻。但是因为逆着光,并不能看到龙椅上人的面貌。只是溟越隐隐有种感觉,这人似乎和自己很有关系。
“你是谁?为什么坐在这里?这椅子可不是能随便坐的你知道吗!”溟越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脸色已经有些发白。
“我?怎么你不认识我了吗?”椅子上的人声音嘶哑,听到溟越的怒喝声,身子微微颤抖,嘴巴里一边不断发出赫赫的嘶吼声,一边站了起来,此时溟越发现,龙椅上的那个人胸前竟然插着一把刀。
“是你!”溟越已经认出了眼前人,颤抖着身体慢慢后退。
“是我,溟越。我终于等到你了。”原来此时龙椅上的人就是凤国的前任皇帝,那个想要求得长生不老,却最终死于谢凌沉的阴谋之下可怜之人。
“我终于等到你了,因为你,我死于非命。因为你,我的帝国不在。因为你,我失去了一切!溟越,你说!你该如何偿还我这一条人民!”从前的凤国皇帝风度翩翩,但此时的这人却满脸癫狂,瘦骨如柴,双眼突出,嘴唇发黑,身上的龙袍更是被鲜血浸透。他盯着溟越,犹如饿狼盯着即将死去的猎物,凶狠又贪婪,纵使溟越也忍不住变色。
“是我的错。”溟越惨淡一笑,上前两步,身子歪了一歪差点到底,只是最终他还是靠在台阶的扶手上,稳住了身子。
“因为我的到来,因为帝王玉的存在,你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是我对不起你。”
“所以,你想好要怎么补偿我了吗?”
“我……我不知道。”溟越抬起头,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影,目光晦涩。
“不知道啊,哈哈哈,你竟然不知道怎么偿还!”听到这一回答,老皇帝显得更加癫狂,他锁在宽大的袖袍中的双手突然长出了泛着黑光的长指甲,整个人如同冲了气一般不断膨胀,阴森的大殿此时响起了呜呜的哀嚎声,一整大风朝着溟越吹来,溟越不得不侧身躲避。可没想到就在这时,一直站在龙椅上没有动过的老皇帝突然发难,举起漆黑的双手直冲溟越面门而来,溟越正准备侧身躲避,可是此时他竟然动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国王离自己越来越近,耳边呼呼的风声夹杂着老国王尖利的嚎叫声,依稀是一句——以命抵命。
“啊,啊!”睡梦中的溟越猛地一侧身,险些摔下了床。一旁的苏千浔也被吵醒,一见到神态恍惚,面色潮红,浑身被汗水浸透的溟越,苏千浔皱了皱眉,双手环抱朱溟越轻声安抚,“怎么了?又做那个噩梦了吗?没事了没事了……”
“呼……呼……”溟越没有说话,只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曾经灿若星辰的双眼已经一片暗淡,目无焦距,哪怕在苏千浔的怀中,身体依旧紧绷。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回过神,想要伸手继续抱一抱苏千浔,只是这手臂如同挂了千金巨石,没有丝毫力气。
“我又梦到他了。他要我偿命,要我以命偿命……”此时的溟越声音嘶哑,就如同噩梦中的老皇帝一般。俊朗不凡的脸上更是蒙了一层灰色,乌黑的眼珠毫无生气,眼下两处弄弄的黑眼圈,以及消瘦的脸颊更是显示出,这具身体主人的疲惫。
看着这样的溟越,苏千浔难掩心疼。自从恢复记忆后,溟越常常会梦到老皇帝。从一开始只是愧疚,到如今几乎成了心魔,溟越一天天消瘦,整个人如同被吸干了一般。苏千浔也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的会这样,某一刻她甚至也在自责,自己是不是不应该让溟越恢复记忆,如果不恢复,溟越只会不记得自己,而不会变成如今这样,被愧疚折磨得心力交瘁。只是,一想到若是今后溟越都不在记得自己,苏千浔更不能忍受这一结果,自己唯一的自私都给了溟越。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抱紧溟越,轻声抚慰:“没事了没事了,真的没事了。溟越,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谢凌尘。”
“是我们的错,为了掌门之位,我们将老皇帝卷入了这场是非。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自从他告诉了我帝王玉的下落,他的命运就定了。”
“老皇帝是因为帝王玉而死,是因为他贪心不足,想要学习长生不老术,结果错信了谢凌尘。该自责该愧疚的是谢凌尘,绝非是你溟越。”看着溟越慢慢走进了死胡同,苏千浔难忍悲痛,只能一遍遍地坚持催眠“是谢凌尘的错,你没有错。”
虽然再次被心魔困扰,但不过多久溟越的还是恢复了正常。他憔悴的脸庞挂着淡淡的微笑,伸出左手,抚摸着眼前心爱人的脸颊,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千浔,还好有你在。我现在没事了。”
“溟越……溟越!呜呜呜……”看到溟越终于恢复正常,苏千浔再也忍不夺框而出的泪水,扑到溟越怀中放生大哭。
“好了好了,还哭鼻子呢。我只是做了噩梦。你看,这不是缓过来了。”看着怀里的苏千浔,溟越目光温柔似水,双臂紧紧抱着怀里的爱人,享受这一难得的美人投怀的温馨。
距离上次做噩梦已经一周,这一周里苏千浔完全接过了溟越的饮食起居,甚至偷偷地跑出去练了两炉滋补气血的丹药给溟越。这一举动也是让溟越又气又心疼,只能一再保证自己身体健康。也在这些日子的滋补下,溟越消瘦的脸颊终于再次涨了点肉。眼下凤国风调雨顺,民泰安康,溟越的任务可以说即将完成。这天吃过晚饭,苏千浔拉着溟越询问接下来的打算。
“现在凤国已经没什么事了,老国王死去后的乱子已经平复,而我们终究不是凡间人,不适合在这里久呆。依我看,你得找个继任者了。而且关于你老是梦到老国王的事情,我想回去查查奠基是怎么一回事。我怕事出有因。”
“恩,也是时候该回去了,也不知道师傅怎么样了。”溟越点了点头,“只是我竟有些舍不得离开,毕竟我们在这里就如同凡间夫妻一般。”
“谁跟你凡间夫妻,我们还没成婚呢!”听到溟越亲昵的称呼,苏千浔忍不住红了脸。纵使两人已经同床共枕好些日子,可至今提起夫妻儿子,苏千浔仍是十分羞涩。“我说的是回去给你治病呢,虽然说好几天没有做噩梦了,但是总归是个隐患,得回去好好看看是怎么一回事。万一……”
“万一我真有了什么意外,你就不要嫁我为妻吗?”
“我!你,你不许胡说!才没有什么意外!”听到意外两字,再回想到前些日子被心魔困扰的溟越,苏千浔还是忍不住变了脸色。
溟越自知失言,赶紧上前拉住苏千浔双手,蹲下身子,抬头看着苏千浔白玉般的脸颊,见苏千浔嘴唇微张,面色犯红,水汪汪的杏眼里似怨非怨,微微翘起的眼角喊着泪光,一片心意表露无遗。溟越心里一紧,双手攥着对方葱白如玉的手指,喉咙微哑险些发不出声音,咳了咳才好不容易说道:“你放心,我没事。纵使是真有心魔,那也定然不能在我心中留下。这一世,我的心里没有魔,只有你。”
“溟越……”忽然听到溟越的告白,苏千浔一时愣住。虽然早已互相表明心意,但这么直白的表白,每一次听到都会让苏千浔意识恍惚。因为意外,自己来到这异世大陆,拜得师门,认识溟越,几经磨难终于确定了他就是自己一直寻找的那个人。如果,自己没有来到这里,那么还会不会遇到溟越,而溟越有会和谁在一起……
“啊!疼!”正在挖掘脑洞的苏千浔被额头传来的一阵刺痛惊醒。看着罪魁回首,双目圆睁,娇声喝道:“你干嘛呀,疼死我了。”
溟越收回了刚干完坏事的右手,改用左右摸了摸苏千浔的头,笑着说:“谁让你心不在焉,还一会哭一会笑的,想什么呢。”
“要你管,哼。”
“说说呗……”
“你走开!”
烛光暖暖,夜色撩人。不知下次再见到这么好的凤国月色会是何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