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沉的红日照耀着皇城盈盈闪闪,琉璃瓦折射的斑驳轻轻落在永巷的尽头,黄灿灿的一片,惹得一群羽翼渐丰的雀鸟大胆的落在青石板上,小心翼翼的去啄宫墙外散落进来的合欢花,粉粉红红一层,路边打扫的宫人也悄悄地收回了扫帚,静静看着这一幕,心情也随着好了起来呢!
未时过半,阳光还停留在这两个明艳如花的女子身上,还有那个出色的华衣男子有说有笑坐在京都一家叫做“月半”的蜜饯铺子里,“月半”这家店坐落在天明街的东侧,西面则是皇城最有名的酒楼饭肆——五味居。
“月半”的当家人冯氏有双巧手,是整个天明街都知晓的,平儿个这里站满了官家小姐的随身丫头,这里的杏仁酥和蝴蝶酥入口即化,糕点精致,人人称赞,冯氏也是手脚敏捷,一个人一天都能做出几十斤糕点,刚出炉的时候饼香四溢,绕着整个天明街,溜进了皇城里。
深闺中的女子哪里有能出来抛头露面的机会,都是趁着爹娘不注意,遣了随身小丫头,排上半个时辰的队伍,揣着热腾腾的糕点匆匆跑回去,神不知鬼不觉的。
而今天的“月半”人烟稀少,冯氏看上去没有往日的神采,看起来有些惊魂未定,虽然对着坐在铺子里的三位年轻人勉强露笑,害怕的神情也是溢于言表。
坐在最右侧的白衣女子妆容精致,白皙的脸上却难掩倾城之色,轻轻拉过那冯氏的手,拍了拍,示以宽慰:“冯姨切莫担心,那群恶霸定不会再来‘月半’扰你生意,如今太子殿下能在你的店铺坐上半日,想必也是给众人一个警示,您不必挂怀!”
白郁离善良如她,几句话就安抚了这年过四十的妇人,冯氏一时也不知道开口说些什么,今天能遇到这三位贵人,真是三生有幸。
“三位贵人真是我冯莲的救星,这‘月半’今日得以保存还全靠太子殿下您说话,民妇感激不尽!”那冯氏说着就要下跪,很聪明的妇人,太子姜怀笙没有开口,她就知道一昧的感谢,本来平民与天子之子地位悬殊,自然要礼数周全。
冯氏刚要下跪的动作被那伸出来的红袖扶住,定在了当场,冯氏不解,抬头对上了叶知秋明亮清澈的双眸,眼里满是温柔。
“冯姨,我和郁离都是‘月半’的忠实食客了,如果‘月半’出事了,京城里的小姐们真的要茶饭不思了,所以不必再言谢,若真要感谢,还请您多出几款新品,才是对得住今日太子殿下的一番好意!”
叶知秋与白郁离不同,她眉宇间若隐若现的英气,冯氏见人很多怎又会不知道她的特别之处,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偏生地这般温柔的性子,与面貌不同。
叶知秋眼中闪过的光亮让姜怀笙看懂了她的意思,原来这冯氏就只等着自己开口,才不会觉得这次她得了什么皇亲的面子,真是个有风骨的人。
姜怀笙的德政整个京都人人知晓,他的每一句话都有安定人心的力量:“老板娘无需客气,正如叶姑娘所说,你的店不在了,还真的是京都的损失呢!”
冯氏大喜过望,又是一番道谢,才作罢。
“你俩也是,平日里少出来走动,要不是有我这个男人在,方才的情况,你们两个女子又怎能插手去教训,要吃亏!”姜怀笙性情温厚,是非分明,还不忘教育这两个大胆的丫头。
白郁离不争气的红了脸,看了一眼叶知秋不再说话。她本就长的极美,这样一来更显得女儿家柔美的姿态。
余晖渐渐退隐到山林下,光随之一点一点消失在天明街的尽头,远远看去,还有红层层的一抹霞光还留在屋檐上,“月半”四周的商铺纷纷搭板支架,将自己店铺最新的玩意儿,摆放在绸布上,皇城的夜市才是最热闹的开端,若是申时一到,用完晚膳的人们出来纳凉散步是数不清,酉时结束,每晚一个时辰,足以撑起京都的经济发展。
姜怀笙观望着天色,暗自思衬,这两位姑娘出来过久,再不回去怕是又要被责骂了,随即起身,理了理坐得略微发皱的锦衣,顺了顺衣袖道:“两位姑娘,天色已晚,还是快些回去吧,不然又该被爹娘训斥!”
白郁离叶知秋这才发现暮色西沉,倦鸟归林,好像是真的好久没有这么迟回家了,怕是家里的爹娘要担心了。
三人起身,跟冯氏道别之后,冯氏把早已打包好的蝴蝶酥和杏仁酥各三份,说什么一定要让这三位贵人收下自己这一点点心意,才肯罢休。
叶知秋白郁离是在拗不过冯氏,只好收下,而那姜怀笙一个男人必定没有吃甜食的喜好,把自己那份分给了这两位姑娘。
白郁离与叶知秋住的近,姜怀笙要回皇宫,他太子身份在身,自然是比旁人更加上心,太子是未来的储君,姜怀笙他心系黎民,想必之后肯定会是个好的君王。
三人有说有笑的穿过整条天明街,华灯初上,天明街街头结尾都亮起了长明灯,影影倬倬,雾里看花,美不胜收。天明街尽头右拐,便是白郁离的家了,姜怀笙将两位姑娘送至白府门口,还仔细叮嘱了叶知秋快些回去,她鬼点子多,不比白郁离温润,一番话下来,姜怀笙这才放心的离开了白府。
白郁离见着那姜怀笙越走越远,直到他消失在街灯的朦胧中,这才把目光重新回到叶知秋身上,对于叶知秋,白郁离她非常矛盾,对她有感激有歉疚有隐瞒,白郁离她这个心思单纯的女子,她觉得朋友之间应该无话不说,无话不谈,可况这个朋友是经常帮助她,不求回报的。
聪明如叶知秋,她看出白郁离迟迟不进白府大门是有事要跟自己说,她发现,白郁离这么善良的一个女孩子,竟然会因为那个不珍惜她的男人变得不是自己。
“知秋,”白郁离的嗓音有些酸涩,霎时间眼眶微红,就要落下泪来,“谢谢你,只有你肯这样的帮我,季沐影他很混蛋我知道,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的情感,就算他再坏,我还是一头扎进去,知秋,你说我是不是很傻!”
叶知秋记忆那一点点泛滥出来的伤口,仿佛在白郁离身上看到了往昔的自己,谁都不是一样呢,自己也曾爱过那个男人铭心刻骨,也曾为他不过一切放弃所有。
可是呢,到头来,那只是一场噩梦,一场永远也醒不来的噩梦。
她不知道如今帮助白郁离是好是坏,也不知道季沐影对她和对自己究竟有何分别,可是她明白,季沐影这个人,是豺狼,白郁离终究是落不得好的结局的。
白郁离这样为他卑微的活着,叶知秋也很矛盾,不知道是否告诉她一些事,但是如今的她宛如当年的自己,是听不进去的,女儿家的心思她都有过,这时的白郁离是容不得别人说季沐影一句不是,何况他的不好是从叶知秋口中说出。
叶知秋平稳了自己的满腔思绪,微笑:“郁离,你我之间何必言谢,我们是知己,是朋友,帮你是我应该做的,不过如果不是你自己开口,我也想告诉你,季沐影这个人很危险,并不适合你啊!”
叶知秋的眸中闪着光亮,她是出于真心不想让自己的好友重走自己的旧路,白郁离记下了叶知秋今天对自己所说的话。
“吱呀”白府大门被人推开,原是管家桑伯,桑伯虽然年过五十,但神态清明,步伐轻快,看到门外的白郁离和叶知秋先是一愣,随即笑开。
“小姐,叶小姐,你俩怎么不进屋啊,站在外头吓了老朽一跳,快进门来坐一下!”
叶知秋见到桑伯也是十分客气:“桑伯,你看,天都这么黑了,我得回去了呢,改天再来坐吧,郁离,那我先回去了!”
说罢叶知秋转身离去,桑伯目送她进了家门才回身关了白府的大门。
这两天的行动让叶知秋心情颇好,自己的计划算是一点点在实施,是成是败,大概明日就见分晓了吧。她绕过自家庭院,满园的合欢粉红一片,在这个黑夜里发出沁人的味道,叶知秋脚步轻快。
所有的事情正如自己所料在发展着,她不想报复也不想得到什么,她只想爱自己的人和自己爱的人能够平安过这一生,可是往往是这么简单又平凡的心愿,是最难达到的。
自己的闺房在叶府最东边,那里两株盛开的海棠花正等着主人的归来,一个个花苞就要绽放,形成别具一格的风景,叶知秋喜欢海棠,它象征着温和,美丽,与之前的自己恰恰相反,叶知秋明白,之前的自己是多么愚蠢,是多么傻,现在她种下这两株海棠,是在提醒自己不堪回首的以往,和要求自己学会为人处世。
她轻轻舀起边上水缸的水,均匀的洒在泥土上,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明天过后,又是另一番光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