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卿远望着叶知秋,床前的烛火映衬着他眼里的疼惜和深情,但是他就似这烛火般只是静默的燃烧着自己心中的这份灼热。
“你好些了吗?口渴了吧?我去给你倒水喝吧!”
他终究还是不善隐藏心中的担忧和关切,也许善于隐藏也不是个什么好优点。
爱不就是应当这样吗?要在她需要的时候让她知道有自己在身边。爱是她好不好我可以看到,爱是担心和想念都可以有机会说出口。
这是这么久以来爱着叶知秋自然而然得出的体会。
随即他把头扭向茶盏的方位,正欲起身。
“卿远”
虚弱的呼唤。
这声呼唤定住了他要向前走动的念头,许卿远回过头迎上叶知秋满是内容的眼神。
他知道她想说什么,虽然只是两个字,陪伴在她左右那么久,早已琢磨透她的每一个神情,说话时不同语气代表着她的什么情绪,还有她叫他全名和只叫后两个字所代表的含义。
所以她分明想对他说的是:别走开,我需要你。
此时叶知秋酒还未全醒,一双微微张开的眼眸比平日里更为勾魂摄魄,她满头的青丝此时也没有像平日里那般井然有序,只是无精打采的散乱在脸颊两侧,但却有种恰到好处的凌乱美。许卿远情难自禁忍不住被吸引,心中某处像焚烧着什么,愈来愈烈。
这样的她,安静而柔弱,褪去了在众人面前伪装的逞强。
在夜色和轻轻晃动的烛光里显得分外迷人。
他不由地慢慢握住了叶知秋的手,他想永远就这么守护在她身边,不当英雄,只做个普普通通的夫君。
叶知秋感受着他手心里传来的热度,心也渐渐变得暖和起来。
感谢他给了她那么多笃定他是那么死心塌地爱着自己的细节,前一世那些痛苦的记忆好像不再那般深刻,眼前的生活正在一点儿一点儿治愈她,她好像渐渐忘记饮恨是种什么滋味了。虽然这样不能将她彻底改变,但是日积月累,她也总归会变成一个不再那般遗世冷傲、茕茕孑立温暖的女子吧,她想。
“咳……”
忽然她手轻轻抓着前胸的衣襟咳嗽起来,身子微微的颤动,眉头也因此起了些褶皱。
“知秋,你怎么了?不会是喝的太多,又着凉了吧!”
他的眉头也跟着皱起来。急忙坐到床边,另一只手覆在她额头上,认真的感受着她额头的温度。
片刻后。
“知秋,你好像真的有低烧,唉。”
他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因为叶知秋只要一着凉总不会那么快康复,反而是随着时间变得越来越严重。
“卿远,没事的,兴许明天就好了。”
看着她勉强的笑容,他的心里真的不是滋味。他真希望承受这份肉身的痛苦的是自己,起码这样他在精神上会好受些。
“小姐,我去太医那为你抓点药吧”
一边的丫鬟也为她担忧起来,随即转过身就要往门外跑。
“哎,丫头……,听我说……”
她用尽仅有的力气朝着门的方向喊。身子也坐了起来往前倾,急切的想告知些什么。
卿远一脸疑惑随即又转为担忧,连忙站起来弓着背将她扶回原位,想让她继续躺着。
她的手轻轻在他胸前挡了挡以示让她继续说完。
卿远领会了她的意思,身体扭向丫鬟用眼神示意她赶紧走回来。
丫鬟一脸不解的迈着步子走过来。
“怎么了?小姐。”
“你去太医的路上留点心眼,尽量不要被别的什么人看见。”叶知秋一字一顿地说着,尽量让她每个字都听清楚。
“好的,我明白了,小姐。”
“那好,你去吧,速去速回”
她纤细而虚弱的手在空中拂了拂,丫鬟便知道了她最后的四个字真的很重要。
叶知秋心里知道,现在正是深夜,宫廷危机四伏,得处处小心谨慎。万一丫鬟在半路上被人设了圈套,知道了她病了的情况,事情会更为复杂。而这一世她不想身边任何人有事,包括她自己。在宫里无论身体如何不适,病,你也得悄悄的病着。
这是她上一世那些惨痛的教训培养起来的谨小慎微。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忍不住担忧。
大概过了半刻钟。
“二皇子,你怎么来了……,可是我家小姐她……”
门外的话音还未落,几个身影就赛过了丫鬟说话的速度疾步往叶知秋这边走了过来。
是谁?
叶知秋和许卿远都听见了好像是有什么人来拜访的声音,但都不知道是谁。
“你家小姐在哪”
“我家小姐她现在……不方便接待您”
“哎……不在那边”
“你别挡我!”
气势汹汹的声音。
“叶大小姐,怎么这么不小心,还得去麻烦太医”
果然。
该来的挡不住。只不过没想到会是他,二皇子,姜怀暄。
他刚说什么,太医?莫非?
叶知秋紧张的眼神与许卿远同样紧张的双目对上。
都隐约觉得事情会不简单,可是还能怎么办,事到如今也只能与他好好周旋,看他到底前来此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我没什么事,只不过酒喝的有些多,吐得难受,胃口也不好,去找太医拿点药罢了。”
叶知秋面不改色的说道。
“既然是像你说的这般并无大碍,为何叶大小姐的丫鬟要走得如此急促,都比过了弯月边上的云朵,还三步一回头的,本皇子真是好奇,今夜朗朗月光照亮不了她的前路么?”
叶知秋本想草率的说是她眼睛不好使,想想估计这样说出来他得笑的前俯后仰,到头来还要惹来一身冷嘲热讽,便沉默了片刻思考着该怎么回答才好。
“想必她只是担心我,想快点到太医那吧,至于为何三步一回头,二皇子你最好问问那丫头本人。”
而许卿远在一旁察言观色,总觉得来者不善,但一时半会也不知如何为叶知秋解围。他只能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些。
姜怀暄毫不客气的往茶座上一坐,拿着扇子的手拎起衣角翘起了二郎腿,神色里透着几分莫名的兴奋。
还坐下了?这是一时半会不打算走么?想到这叶知秋脑袋里一阵绞痛,比醉酒还难受。她倒是想干脆昏睡过去才好。
“叶大小姐既然身体不适,我们也得表示一下关心才是。”
说着他头朝叶知秋的方向一偏。
身边跟着的一个侍从立即像早已准备好似的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药瓶。
居然还真是带了东西过来,这个姜怀暄什么意思?
“我想丫头很快就会回来了,有劳二皇子的关心,我心领了就好。”
“是么,你害怕?”
姜怀暄嘴角朝一个方向微微扬起,许卿远看懂了这个表情,他随即用眼神再次向叶知秋传递了他的担忧。
“二皇子,你说笑了,知秋没什么好怕的。”
她的回答里包含了客气的笑音。
“既然没什么好怕的那就我亲自为叶小姐泡上吧!”
姜怀暄一边说着一边从茶盏里取出其中一个杯盏,依然带着刚才那种笑。
徐卿远心想不能再忍了,他绝不会让叶知秋吃这来历不明的药。
“我来吧,二皇子,我知道知秋什么水温更合适,我来喂她吧。”
说罢,许卿远不由分说的从姜怀暄手里接走了杯盏,力度颇有几分不满的意味。
烛光摇晃得更厉害了,门窗上的剪影分不清谁是谁,气氛在此刻变得十分凝重且充满了不确定。
许卿远拿起桌上的药瓶,眼睛快速往杯盏里瞥了瞥,随即又用余光瞥见姜怀暄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假装不经意的因为要倒出瓶子里的药物而背对着姜怀暄以及他的那位侍从,随后为了不让姜怀暄起疑心又快速地转了过来,假装已经泡进了杯盏里,边用小勺轻轻拌匀,一边用嘴凑近杯盏往里边吹着气。
他一边吹一边向叶知秋床边走去。
“我就说嘛,你们不会连太医都相信而不相信我的。”
叶知秋知道这句话分明就是变相的幸灾乐祸。她看着徐卿远端着药向她缓缓走来,随着他与她距离越来越近,她也更加紧张,但却仍然未有丝毫情绪体现在她的脸上。看上去好像并不关心这是种什么药似的。
“知秋,来,呼……”
徐卿远表现的好像她现在喝了这杯药就真的能好似的,但她深信徐卿远是不会害她的,这个全天下对她最好的人,从上辈子就对她好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害她的。可是即便如此,她仍然有些许恐惧在她眼里一闪而过。
可是已经容不得想这么多了。装着药汤的汤匙已经被徐卿远举在了唇边,想不想都得接受了。
她闭着眼睛把这一勺药汤含在嘴里,望着正一脸满意看着自己的姜怀暄。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她没有立刻将口中所谓的药吞下,而是像想到什么似的看着徐卿远的眼睛。
而徐卿远像一直等待着她的疑问一般,笃定的看着她,并朝着她尽可能弧度小的点了下头,以至于除了她没人发现这个动作。
“咕噜……”
她放心的把药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