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扇的扇面上绣着几朵幽蓝的兰花,有含苞待放的,也有开得正盛的。兰花的叶子入眼尽是浓郁的绿色,刚劲有力,不知出自哪位名家之手。叶知秋今天穿了一件广袖流仙红裙,这把扇子拿在她手上,热烈与温柔对应,更添了几分素雅。
叶知秋拿着扇子慢慢的扇着,院子里的阳光很,这使得她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慵懒的气息。叶流萤不在的时候,她就靠出神的望向远方来打发时间。
这人一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叶知秋望着院子的东南角,琢磨着什么时候一定要把梨树重新种回去,然后再弄一些花花草草,对,就像江帆当初在的时候一样,她这次要种满一个院子,东南角种牡丹,西南角种芍药,正东方种鸳鸯藤,正西方种兰花,江帆见了一定很开心。可是江帆……江帆……
他已经不在了。
如果江帆在,他看见花的时候一定会抱着叶知秋,用软软糯糯的声音说:“谢谢娘亲。”
江帆是个很乖巧的孩子。如果他在……叶知秋没有让自己再想下去,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再次落泪。只是心中对季沐影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叶知秋放下扇子,抬手蒙住自己的眼睛,小声的嘟囔:“你等着,娘亲一定给你报仇……我一定能保护好我在乎的人。”
说罢叶知秋把手放下来,叹了口气。老天再一次给了她机会,这次她就算是拼上身家性命,也要搞垮季沐影。
“二少奶奶。”
随身大丫鬟的一道声音把叶知秋从深远的回忆里唤了回来,叶知秋收起流露出来的愤怒、怨恨、悲伤等种种情绪。装做若无其事的抬头,回头看着丫鬟。
随身大丫鬟用托盘抬着一个古朴的青花瓷茶壶,站在叶知秋面前,倒了杯茶给叶知秋,然后疑惑的看着她,似是欲言又止。
叶知秋不动声色接过茶杯,轻轻吹了口气,慢悠悠喝了一口,才对大丫鬟说道:“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大丫鬟像是憋了一大口气,又不知道怎么说出来,憋了半天,脸涨的通红,终于说了一句话:“二少奶奶您究竟是发生什么了啊?”
“什么?”叶知秋有些莫名其妙。
“您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您以前的性格……”大丫鬟说到这犹豫了一下。
叶知秋更莫名其妙了:“我以前性格是什么?”
大丫鬟弱弱道:“您以前性格挺嚣张跋扈的……”
叶知秋:“……”
大丫鬟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下叶知秋的表情,发现她没什么生气的表现,悄悄松了口气。
倒是叶知秋有些怅然。不是她不愿意像从前那样嘻嘻哈哈快意恩仇,只是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很难再重回初心了。不管那些事情是真的发生过还是只是一场梦,对叶知秋来说,都深深印在了她心里,挥之不去。
叶知秋重新拿起扇子把玩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对大丫鬟说:“有些事情不是我不告诉你,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我想,也许将来会有一个好时机能够让我把这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你们。所以,不要再问了。”
大丫鬟愣愣的点点头,却还是不明白叶知秋的意思。
叶知秋也没打算再跟她继续讲下去,摸了摸扇子,自顾自琢磨了又一会儿,然后把手中的扇子递给了她,并说道:“这可是把好扇子,想是哪个名家巧手所制,我把它送给你了。”
大丫鬟一瞬间变得有些惊慌:“二少奶奶,这可使不得。”
叶知秋微微蹙眉:“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嘛。”
大丫鬟只好小心翼翼的捧住扇子:“谢二少奶奶。”
叶知秋满意的笑了一下。只是想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好一点,前世没能做到的,她今世补偿给他们。
想到这,叶知秋又情不自禁的想起她的师兄徐卿远。前世,徐卿远真的帮了她很多忙,叶知秋忽然有些感动。
思及此,叶知秋决定去看看徐卿远,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有没有叶流萤来和她说说话。
叶知秋闷的慌。
于是叶知秋对着大丫鬟勾了勾手指,示意大丫鬟凑近。
大丫鬟把头伸过来:“二少奶奶,您有什么吩咐吗?”
叶知秋笑道:“待会我要偷偷跑出去找我师兄,记得帮我瞒一下啊!”
“啊?二少奶奶您居然要偷偷跑出去?”大丫鬟惊讶之余大叫出来,说完又发现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捂了一会儿,才又道:“那要是二少爷问起来呢?”上次叶知秋偷跑出去见徐卿远就已经惊险万分了。
叶知秋笑出声来,捏了捏大丫鬟的脸,然后站起来转身即走:“交给你啦!”
大丫鬟欲哭无泪,看着叶知秋的背影急得直跺脚,这,这让她怎么应付嘛!
叶知秋大步流星冲到季府前厅去找秋月,不料竟然遇见了从外面回来的季沐影。
叶知秋心里咯噔一声,心知不好,虽然心里十分厌恶季沐影,但样子总归要做出来的,叶知秋换上了一副毕恭毕敬的神色,端端正正的给季沐影行了个礼:“二少爷。”
季沐影脸色铁青,全身透出一股寒意,他本来心情就不好,此时见到叶知秋,心情更不好了,没有转头看叶知秋一眼,季沐影就疾步略过了叶知秋。
叶知秋露出嘲讽的笑容,也不知道季沐影今日又抽什么风,不过他今日对她的,她叶知秋将来要千倍百倍的奉还。
见过季沐影之后,叶知秋还是急忙去找秋月。秋月闲着没事儿干就喜欢跑去前厅听八卦,今日亦是如此。叶知秋得乘着季沐影烦心不愿见她的这个空隙赶紧去找徐卿远,一刻也不能耽搁。
之所以不找大丫鬟陪她去,是因为大丫鬟本来就是那种江南女子,柔柔弱弱的,没什么杀伤力,出去有可能还会拖叶知秋的后腿。保险起见,叶知秋去找了秋月。
没想到,叶知秋刚刚找到秋月所在地,就和秋月撞了个满怀。
秋月连忙后退接着跪下:“奴婢知错!”
叶知秋顾不得跟她闲扯,一把拉起秋月的手臂就往外跑。
秋月不明所以:“二少奶奶您这是……”
叶知秋朝她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对秋月说:“我们要再跑出季府一次!”
秋月一听有些懵:“您,您这是要干嘛去?”
“找我师兄。”叶知秋答。
秋月点点头,表示知道,正当叶知秋要继续往前走的时候,秋月忽然拉住了她。
叶知秋停下脚步回头,疑惑的看着秋月。
秋月神情凝重的说道:“二少奶奶,越国使臣水土不服死亡的那件事情有结果了。”
叶知秋站定,抱起手来,懒懒道:“结果是什么?”
秋月答:“奴婢听周围的下人议论说越国使臣死亡后,越国人要求割地赔款,要么就双方交战,反正越国的事情总该有个说法,皇上犹豫了很久。权衡利弊下,最终让出三座城池。”
叶知秋继续抱着手:“这与我有什么关系。那二皇子呢?”
秋月答道:“二皇子办事不利被皇上发派外地做府县官,说是辗转几年学点本事再回来。”
叶知秋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好像这一切真的与她无关一样。
秋月犹豫了一下,继续说:“奴婢还听说,好像是因为这件事,二少爷被降了官职。”
叶知秋抬头,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她放下手来,悄稍稍觉得舒心了些:“哈!怪不得他回来时摆着一张臭脸。”
秋月问:“二少奶奶您说谁?”
叶知秋敲了一下秋月的脑袋,以前不是觉得这孩子挺聪明的吗?怎么就聪明一会儿,下一秒就原形毕露了展现出自己反应迟钝的一面,叶知秋咬牙切齿答:“你说是谁?当然是您们的二少爷季沐影了。”
秋月抱着头想躲开,但还是被打了一下,她捂着头哀怨的说:“二少奶奶,您就不能轻点吗?”
叶知秋白了她一眼:“打中了才能让你长记性。”
秋月心中有十二万分的委屈。她做错什么了吗?她说错什么话了吗?她不就是问了个问题嘛!
叶知秋没工夫跟她解释,拽着秋月就往后宅的墙角跑。这里不经常有人来,墙体也砌的很矮,是个翻墙出去的好地方。
走到墙面前时,叶知秋忽然脚尖点地,腾空跃起站在了墙上。秋月目瞪口呆。
叶知秋回头冲秋月漾开一个笑,望见秋月那副神情又忍不住在心里有些小小的骄傲。
“二少奶奶您好厉害哦!”秋月崇拜道。
叶知秋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神采飞扬的日子,她向秋月伸出手,说道:“那当然了,我这么多年的功夫不是白学的。但是我师兄可比我厉害多了,待会儿见到他,我让他给你表演表演。”
秋月费尽好大的力气才翻过这堵墙,叶知秋还呼吸平稳,秋月早已气喘吁吁。
叶知秋带秋月去裁缝店匆匆换了衣服,便要赶去找徐卿远。
秋月担心道:“二少奶奶,二少爷会不会发现啊?”
叶知秋笑道:“发现?他可能不会发现。这点你放心。”
来之前叶知秋就已经盘算好了一切。对于这些事情,她大抵也是不担心的,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其实这些事情在前世也就是这么上演的,只是主角人不同罢了。
叶知秋眼中涌起暗芒,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起风了,凉亭里只有叶知秋一个人。湖面泛起涟漪,就像叶知秋的内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