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拿药。”叶知秋叹了口气,转身离开房门,在内厅里翻找的声音顿时窸窸窣窣的响起。
许卿远平静躺在床上,他闻着床单上一股淡淡的清香,看着房门方向,红肿的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但那弧度在叶知秋进来的时候消失了。
叶知秋一手拿了纱布和创伤药,一手还抬着烛台。
橘黄色的灿光照亮了房间,房间并不大,摆置也不算多,但看起来却很干净舒服。
在监狱时就看见许卿远身上伤口的时候的愧疚与悲伤,在灯光的照亮下仿佛又要显现出来。橘黄色的光下,许卿远衣服破裂许多,并不完整的衣衫下,深浅不一的伤口遍布了许卿远的上身。
看到这,叶知秋沉默坐在床边,认真的把药涂匀在纱布上面,低头对上了许卿远的伤口。
为了好敷到后面的药,许卿远破碎衣衫直接被叶知秋褪半,面对着叶知秋莫名的严肃,他居然脸红了。
咳嗽一声,说道:“这……要不我自己来上药吧”
叶知秋奇怪了他一眼,说道:“你怎么上,你这一身的伤口,根本无法做大的动作,何况背后的伤。”
说着,叶知秋再低下头,将条状的纱布覆盖在了许卿远主要的外伤上面,然后在边上秀气的打了个小结。许卿远没有说话,但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和冷颤的牙口,还是让叶知秋的动作不断放缓,再缓。
待许卿远身上的伤口全部被纱布覆盖住,叶知秋直起弯下的腰,抹去了鼻尖的细汗。
许卿远躺在床上咧嘴的笑起来,笑发自内心。
“别笑,也别动。”叶知秋收好剩下的纱布和药,提醒道:“把药动掉了还要在上一遍,很麻烦。”
“嗯” 许卿远微笑的点头,拿起药,叶知秋顺手抬起烛台,走出房门,没很久她又回来了,她端了一盆冒着热气的水。水放在地上,叶知秋挽起袖子,把水里的毛巾挤到半干,揉成一团走到了许卿远的身边,许卿远惊奇的看她,反应过来又轻轻的又说了一句“谢谢。”
声音很轻,但在这样安静的房间,还是显的很清楚。
“不用谢,这是补偿。” 叶知秋用毛巾的一段擦拭他纱布边的血迹和污渍,擦拭了两下,顿了顿,继续道:“这件事,算我欠你的人情,师兄,不管你怎么想,你的这些后果由我造成,我对不起你,这些也是我应该做的,你别客气,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懂吗?”
“嗯”许卿远苦笑起来,说道:“你还是不愿欠任何人……这样也好”
说着,许卿远沉默下来,感受着叶知秋轻柔的动作,内心比起皮肤上的温暖,一片冰寒。
他喜欢叶知秋,做这一切都是心甘情愿,叶知秋救他出来,说明他在叶知秋的心里,有着不一样的分量,这一路上,他感受着叶知秋的温和,心中刚刚暖和,但又在叶知秋一番话里,如被泼了一盆冷水。
叶知秋还是给他与她之间,划分了一个无法跨越的沟壑,人情…相欠…难道他在她心里,只算是师兄的情谊吗?
仔细想想,这只不过是他一个人的期望,当期望被现实给打击,对许卿远的伤害,其实是很大。
给许卿远擦拭好,叶知秋收起了盆,坐在许卿远身边,想了想,认真道:“师兄,这些天在你身上发生的这些事情,都由我牵连而起,这不是随便可以糊弄掉的,我知道你照顾我,我也知道你可能并没有在意,但我还是真心的要给你道个歉。”
“对不起。”
“别想那么多,应该怨我。”许卿远看着她,说道:“你知道走之前师傅还和我说过一段话吗?”
“他说,你心性良善,在外面肯定会受到不少的欺负,他说,他不参与政治局势,他也不希望你去参与,因为一入政治,就难以脱身,但你的执意他也没有办法,所以他在我走那天交代我,要护好你。”
“当时想着,不管你变成怎么样,你是我的师妹,这是永远不变的,你一天是我师妹,我就会一直照顾你,当然,等待你不需要我照顾的时候,我也不会缠着。”
“说实话,在囚禁的这些天我想过会被什么人救出来,或者是不会再出来,这些我都有思考过,我没想到的是,第一个遇见的,居然是你。”
许卿远深深的看了一眼叶知秋,感慨道:“我一直说要保护你,其实你早已经不是刚刚才师门的那个单纯简单的小女孩了,你有了自保的力量,反而是我,在你的事上被卷入,却没有丝毫抵抗的力量。”
“一直以来都是我自大,其实你现有的实力已经惊人,我的被卷入反而要你去动用你自己的资源力量去救我,去变相的暴露了很多东西。我觉得我不但没有用,反而脱到了你的后腿,影响到你的布置以及计划。”
许卿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是否对师妹来说,已经成为了一个对其帮助不大的一个人。”
“你想错了很多东西。”叶知秋侧过头,与许卿远一起望着窗外露出一小半的月牙。
不知道什么时候,阴云居然散去,月显露出了一角。
叶知秋的话穿过窗,飘荡着仿佛很远。
“你不会知道,计划进行的惊险与对抗的压抑究竟是有多么的可怕,那种精神的绝望无法和别人去分享,因为你要知道,在你决定做这件事的时候,你就必须要经历这些,你无法去抵制它,就只能承受,除非是要放弃,不然也只能撑着,也没有人能够代替你做这些。”
“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这样的压力下怎么样的撑下来的吗?”
叶知秋转过头,看向了许卿远,许卿远转头对望,眼神里微微疑惑,叶知秋对着他笑了一下,转头继续看着窗外,说道:“是因为我有你们,因为有你们的鼓气和安慰,其实我害怕的不是敌人,我害怕的是没有能在我人生最低谷中给予帮助的人,哪怕这个帮助微不足道,哪怕只是一句安慰的言语,但你知道,那就是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