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风吹过,携着淡淡的凉意顺着眉间一路向下。迎着凉风,叶知秋站在河边,红色的衣角在空中飘动,顺了满池的残荷。
“姐姐,风凉,去屋子里吧。”叶流萤将手中的披风披到叶知秋身上,嘴角扯出一个大大的弧度。
“今晚你要是睡不着,我们唠唠嗑啊。”
叶知秋拢了拢披风,伸手在叶流萤额角敲了一下,精致的眉眼带着浅浅的笑意,却依稀可看出眉间微蹙着。
“就你皮。”说罢,目光看向天边的残云。幽幽道:“现在之局势,刻不容缓,我又怎能睡着。”披风下的手握成一团,指甲险些刻进皮肉之中。
她至今仍会想起那个噩梦。梦中的他在大火中笑的狰狞可怕,手僵硬的伸过来要握住她的手将她拖入地狱之中。每晚她都会惊醒,醒来时一身冷汗。
“姐姐?姐姐。”叶流萤见叶知秋不说话,推了她两下,见她似是从梦魇中悠悠转醒才放下心来。白色的披风透过一角猩红。叶流萤急急地将叶知秋的手掰过来一看,不知何时指甲嵌进肉中,满手腥红的渗人。
“你这是做什么!”
叶流萤扯下腰间的绢布将伤口裹上。
“姐姐,我知道你急。”叶流萤一边包着伤口一边说道“我们每个人都很着急,哪怕是我也明白现在的时局。江怀暄是我们的心头大患,一日不除便对我们多一份威胁。”小心地系上一个小结,叶流萤顿了顿接着说道:“只是现在,我们急不得。”
叶知秋将手收回披风底下,“这我自然知道,不是我急,而是我等不下去。”等不下去想要看那个人失去所有东西之后的落败。她等不及想要将那时他强加在她身上的屈辱一一奉还。她等不及为她死去的孩儿报仇。这些让她曾经痛到心都颤抖的一切,她都想让他一一试过!
不自觉的,手指甲又无意识的刺向手心,直到触到了微凉的丝绢才顿顿得停下。
叶流萤笑了,“我的好姐姐,你这还是着急啊。”叶流萤牵了叶知秋的手,一步一步踱着步子遛弯似的在小路上。
“很多事情吧,不是我们想就能做到的。”
“我知晓。”
“不是古话都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吗。现在我们就是太心急了,我们需要静下来重新思考。”
叶知秋看着叶流萤的侧脸,扯出一抹笑意,“想不到,我家妹子也有这纵观大局的本事。”
叶流萤昂着下巴,眸中映着刚刚点起的烛火,“那是,姐姐你都这么厉害了,基因遗传我也该有你一半的聪慧了。”
虽然不明白基因遗传是什么,但叶知秋听着出来叶流萤在拍马屁。伸手在叶流萤脑门上弹了个暴栗。
叶流萤捂着脑门一脸哀怨,“姐你欺负我,我好心开导你你还弹我脑门。”
叶知秋踮起脚尖,“那你也弹我啊。”
奈何叶流萤没有叶知秋高。无论怎么够,叶流萤都够不到叶知秋的脑门,只好作罢。
“怎的,聊天聊得饭也不吃了?”许御远拿着披风过来,看到叶知秋肩上的披风微微一顿。
“想不到大大咧咧的小妹也终于懂事了一回帮你姐姐拿披风出来。”
叶流萤听了这话就炸毛了,“喂喂喂,不要说你是我姐夫我就不敢骂你了。就算我姐嫁到你家里来她也还是我姐,我关心她那是应当的。”
叶知秋抱着胳膊在一旁含笑看着,大有一种坐山观虎斗的悠闲。
许御远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那这么说,我倒真要关心关心你姐姐了。莫等着有一天你这妹妹将我夫人抢走。”说罢,将手中的披风披到叶知秋肩头。弯眉顺眼道:“夫人,这可是我关心你的,可不能脱了。”
叶知秋哭笑不得。
“你说你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流萤瞎闹。”
叶流萤在一旁点头附和,“就是就是,老大的人了,不害臊!”
许御远一把将叶知秋揽到怀里,轻吻上她的眉梢。
“这是我的夫人,自然是要争争的。哪怕是妹妹也不让。”
叶知秋从眼角一直烧到耳根。
“怎么越大越不正经,莫不是跟着流萤学坏了?”
一边捂着眼睛念叨着长针眼的叶流萤一跳而起,“姐姐姐,怎么能说我把姐夫带坏了,明明是他自己自学成才,我可没这个本事把他教出来。”
许御远抱着叶知秋的手握得更紧了,啧啧道:“看看我这姐夫当得,一点威严都没有。”
叶知秋弯着眉眼但笑不语。
叶流萤伸手将许御远的手拍掉,钻到叶知秋的怀里。
“姐姐说了,今晚跟我睡。”说罢,抬头看着许御远轻哼一声,“姐夫,你就独守空房吧。”
许御远哭笑不得,“夫人,你可是当真要抛下我了?”说完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状。
叶知秋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做人吧,要言而有信。并且,我也要给流萤做个典范不是。”
这一唱一和的完美衔接成功挤垮了许御远,他又不甘心的问道:“夫人,你可真的要将我独守空房不成。”
“恩,这两天是要叫你冷静冷静了。”叶知秋一把把叶流萤揽到怀里,“走喽,今晚姐姐陪你睡。”
叶流萤对着身后的许御远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小样,跟我耍嘴皮子,你还嫩了点。
许御远很快追上来,重新将叶知秋揽到怀里。
“走了,去花厅吃饭。”
到了花厅,菜都已经在桌子上了,冒着袅袅的热气。
“来,尝尝,新聘的厨子。”
叶流萤舀了一勺桂花羹,喝下去之后一脸的享受。
“恩恩,这厨子不错。”
一顿饭,叶知秋仍旧是吃的心不在焉,中间几次叶流萤叫她都没听到。脸色越来越白。叶流萤怕许御远发现什么也一起犯了焦虑症,那今晚就彻底不睡了。
“走走走姐姐,我们早点睡吧。至于姐夫,他不重要的。”
看着叶流萤和叶知秋离开的背影,许御远面上的笑意一点点的落下,为何知秋的手上缠着纱布?可是受伤了?他刚刚未曾多问是因为他认为她们会同他讲的,不想,谁都未曾提及。
“派人,守着府门,若有言行鬼祟着,抓来审问。”
叶流萤推着叶知秋的腰一路小跑。
“姐姐,你这样会让姐夫担心的。”到了一处偏僻点的地方叶流萤方才停下。
叶知秋摸了摸鼻尖,“我表现得,很是明显?”御远莫不是真的担心了吧。
“要不我还是跟你姐夫解释解释吧。”
“我的好姐姐,你快歇歇吧。”叶流萤将将要起身的叶知秋摁下。
“你要是不说姐夫还松心些,你要是说了,怕是会一块着急,今晚还睡不睡觉啊。”
良久,叶知秋嗯了一声。
月光极好,淡淡的光披洒下来照亮了叶知秋的一袭红裙,衬着叶流萤的一袭碧色裙衫。煞是好看。
“流萤。”
“恩”叶流萤应者。其实,现在的她也是睡不着的。且不要说多虑的叶知秋,就算是大大咧咧的她也能感觉到现在局势的紧急。明知紧急却想不出解救的方法是最扎心的。就像是面对一次很重要的考试,然而试卷上的题目你却无能为力一样,这种急的想要哭却又无处发泄的情感最是难受。
一旁说了半句就没声儿了的叶知秋蓦地开口:“流萤,你可有什么什么办法?”
叶流萤微微一怔,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的好姐姐,我的脑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真的没有办法。”
一声悠悠的叹息在夜里分外清晰。
“我们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叶知秋扶住额角。
“我们现在没有办法不代表以后没有办法,总之要做一个乐观主义者嘛。”叶流萤说这话的时候心虚得很。乐观主义者,她也是佩服自己了。她本身就挺悲观的现在竟然还在劝别人做一个乐观主义者。
顺着小路一路到了叶流萤住的小苑。叶知秋坐在窗边已经脱了外衫只着褒衣,拿着小针挑烛心。叶流萤坐在一边啃着一个苹果。
“姐,其实吧,我觉得他们人挺多的。”
“恩。”叶知秋淡淡的应了一句,继续挑着灯芯。
“他们一定会找一个很隐蔽的地方。”
“恩。”叶知秋依旧重复着手上的动作。
叶流萤抬起二郎腿,“那么,周围隐蔽而且能够放下极多的人的地方,他们就极有可能安营扎寨。”
叶知秋手上的动作猛地一滞。良久,一把拉起叶流萤就向外走,嘴里念叨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姐,你好歹把外衫披上!”
刚一开门就撞在一个带着淡淡的温热的怀里,许御远一把揽住叶知秋,看到她穿的衣服后有些愠怒。伸手将身上的外衫披在她身上。
“这么晚,做什么去?“
叶知秋嘴角的笑意不曾落下,“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怎么打这一仗了。”
“怎么打?”不知何时,所有人都听到了动静到了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