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
富丽堂皇的皇宫里,宫女太监前赴后继的伺候皇上。御膳房的总领特意想了道新菜,叫在水一方。是用蘑菇等菇类熬制的羹汤配上杏仁饼,一位小宫女想到的“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本想着能博得皇上一笑,谁知还没进御书房就听见皇上发怒的声音,吓得手一抖,羹汤差点洒了。
桌案前坐着一位玉面公子,一身锦衣玉服,然而虽然是养尊处优的环境并没有缓解他的情绪。好看的眉还是皱着的,面前的奏折被他推翻。
叶云亭虽然远在大都,但边疆的情况已经了如指掌了。此刻他握着奏折,满脸铁青。他没想到那个将领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以下犯上,藐视上级。
那奏章上一条条一列列,把那位首领的罪行呈现在纸上,让人心中燃起火焰。尤其是他说的话,狂傲自大,甚至连叶云亭都没有用那种语气说过话。不过是个小将领,居然有这样的胆子。
他此生最看不惯的就是这样的人,他不比其他从小养尊处优长大的皇子,而是在磨难中长大,从小受过很多气,那些人一个个的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有多可恶只有他明白,这样的人,怎么能留在边疆战场上?
战场不是朝堂也不是后宫,若也有那么多的阴谋诡计,直接损失的,可是一座或者几座的城池,甚至是一个国家!
他既然答应了先皇要好好治理这个国家,就决不能容忍有这种事情的存在!他低下头去,拿起笔蘸满了墨水就开始书写。
此刻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宫女将羹汤放在桌子上。她生得极好,眉如柳叶,眸似星辰,腰若扶柳,纤纤玉指像柔荑一般。声音也像黄鹂鸟儿一样清脆,只听得她轻声道:“启禀皇上,这是御膳房刚做出来的新菜——在水一方。您请用。”
她抬头看到叶云亭脸色很差,不由得一抖,羹汤洒到桌子上,流溢芳香,勾起人的食欲,却差点弄脏了叶云亭正在书写的圣旨。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那小丫鬟见状连忙伸出袖子去擦桌子上的羹汤,此刻也顾不得什么干净不干净了。
一旁的公公很会看眼色,气得拿起拂尘就往她身上掸:“糊涂的东西!万岁爷的书房岂是你能来的!还不快带着你的脏东西滚!”
叶云亭只觉得头疼,挥挥手示意公公别再动手,“一个小丫鬟而已,让她退下就是了。”
公公这才停手,方才其实也没用多大力,这个皇上脾气很好,比他以前见过的皇帝脾气要好很多,从来不跟小宫女小太监的一些小过失计较,这让他这个做公公的,也安心了许多。
小丫鬟立刻要离开,叶云亭象征性的喝了口汤,也没细细品味,就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下去,小丫鬟满脸感激的端着空碗离开,叶云亭继续书写。
就算食物再美味,他也没心思去品尝。那个将领做出这种事情,当真是他管理不力的缘故。
他都埋怨他自己为什么会封这种人为将领!不知道朝廷中这种人还有多少。当这个至高无上的皇上其实烦心的事情很多,并不只是表面上无上的荣耀。所以他当初才选择了和叶知秋她们一起隐居,可偏偏世事难料!
索性将皇榜拿过来,毛笔蘸了蘸墨汁,砚台里墨汁所剩不多,旁边的公公会意的过来磨墨。他在皇榜上写上废除那个将军的所有职位,并且没收全部家产充公,赐予黥刑。
写完后舒了一口气,好像心中的闷气全部消散了。
反倒是那个公公,别看他刚刚打宫女的时候很凶狠,现在也是被吓着了。黥刑有多可怕是众人皆知的。在脸上刺字不仅仅是疼,还是屈辱的象征。
至于没收家产什么的与之相比还算轻的了。官职钱财与性命孰轻孰重,可想而知。看来这次,皇上是真的动怒的。
叶云亭将圣旨卷好,交给那个被吓呆了的公公,快马加鞭送往边境。
再看看旁边的羹汤,洒了半个桌角,浓浓的香气还在空中弥漫。刚才他虽然喝了点,可那碗着实小的很,又洒了些,只留下一点微微的香味弥散在喉咙里,她刚才是说……在水一方?叶云亭皱了皱眉头,挥手,吩咐道:“来人,朕饿了。”
半个时辰后,一碗在水一方便放到了御书房的桌案上。
拿起瓷勺,轻轻舀起羹汤,送到嘴里,顿时感到了一阵心安。果然还是美食最容易让人放松,他想。
蘑菇被切得很细很细,入口即化。汤偏甜,又有点咸,两种味道一综合反倒让人挑不出毛病来。杏仁饼做的很精致,嵌了几颗葡萄干,漂浮在汤上。沾上了汤的浓厚,又有自身的香郁,勾动人的食指。
美食如美人,不过一句“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喝完了一碗汤,叶云亭的心绪已经宁静了下来。因为那个将领的事情他恼得一天未进食。不懂朝廷中怎么会有这种人。
眼神看到了汤碗上,心又不由得浮躁起来。
虽说撤了他的官职,那这份官又由谁来当呢?这个人不能焦灼,要静得下来,又要有足够的才能,可以与上下级人友好相处,不惹是生非。
可是这样的人又怎么好找呢。
翻了翻官簿,有些乏味了。还是没有适当的人可以担当,叶云亭沉思了片刻。他注意到宫殿墙角有一只小小的蜘蛛。
第一时间他不是想到为什么会有蜘蛛,而是在猜蜘蛛下一步要做什么。吐丝织网捕食,好像很简单。
他就这么定定的看着,看着这只蜘蛛努力的吐丝。一点一点,一点一点,慢慢的,不急不躁。尽管这个过程很漫长,漫长到无法忍受,可是它可以等,他也可以。
当丝吐出来时,它用灵巧的爪子将其一点一点织成网。始终不浮躁,心平气和地完成这个动作。它的每个动作都一气呵成,网很坚固,也很黏。
网织好后,它并不等着立刻有昆虫落网,而是静静的在一旁等着。在那个小小的隐蔽的角落里,它没有露出一丝不耐烦,反而聚精会神,等待给对手致命的一击。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同样很小的昆虫飞过墙角,无意间撞到了那个网。它挣扎着挣脱,可是这个网很黏,黏到它用尽力气都挣不开。
蜘蛛一步一步向它爬过来,没有任何急切,依旧是慢慢的。慢慢的享受它的猎物。不急不躁,像它吐丝织网等待猎物一样。
叶云亭玩味的看着这一切,他欣赏有才能的人。可是他的朝廷正是缺少这种不急不躁,冷静,有智有谋的人。当蜘蛛吃完那只昆虫时,它阴狠狠盯着叶云亭。
他笑了,难不成它天真的认为他会踏进它苦心织出来的网里吗?无奈的摇摇头,喊了一声“来人。”
霎时间御林军全部出来了。
“把那只蜘蛛清理掉。”
他冷冷下令。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昆虫遇到蜘蛛,不自量力的挣扎,算它倒霉。而蜘蛛遇到他,还露出这样阴狠狠的表情,也只能算它倒霉。
不过,他善于从每一件事情中汲取教训,防止下次失败。而今天,在水一方教会他的,是要心平气和的享受一切;这只蜘蛛教会他的,是不急不躁,冷静取胜,同时不要不自量力。
光透过纸窗,倾斜着洒到他的侧脸,勾勒出一番静谧的画面。
他想,他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而此刻疆场上,冷闫正在暗自得意,他明白他呈上去的证据肯定会让叶云亭不高兴,从而大发雷霆来狠狠惩治这个将领,也是他活该,惹谁不好偏偏惹他,惹了他也就算了,自己本身还有那么多的罪行,当真是送上来的羊肉,不吃白不吃!
只是,不知道这个将领的职务会由谁来担当呢?这个职务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也算得上是个不可或缺的职务,不可能就这样一直空着的。
该由谁来担当呢?
边疆的风呼啸起来刮的帐篷“哗哗——”作响,冷闫很是愁闷,他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同时认命一个新人,也有些担忧翠依和冷卿卿。
他此番告状,不全是因为自己心里的不满,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怕自己在外面的声势太大让叶云亭对自己起了疑心,虽然自己问心无愧,但自古以来被冤枉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倒是不拍死,可是,他有家眷啊!
他非让皇上明白自己的忠心,同时还有欲望,忠心不一定会带来感触,可欲望,却能让皇上明白,他需要皇上的皇权,而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安全,翠依和卿卿,才能安全。
几点碎碎月光透过帐篷门口撒在了地面上,冷闫望着那月光叹了口气,都说见月思人,也不知道此时此刻,翠依和冷卿卿,有没有想到他。
同时,他还担心着战争,虽然他很有信心,可是人世间总会发生一些意外,最近军心并没有开始时那么紧了,他还得让军心,更加团结。
一堆又一堆的事情积压在脑海里,冷闫思索了半天才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