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城内正值庙会,热闹至极。
舞狮的戏班子正在忙活,两头狮子被舞的活灵活现,煞是精彩。
那胖班头儿手持铜锣,不住的敲道:“嗳嗳嗳~走过路过莫错过了啊,咱们岭南狮王今天卖力了啊,诸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陆倾城闻声对容声笑道:“前几年岭南狮王在爹爹过寿的时候来祝过寿,哪是这般模样?”
容声不以为意道:“这几人舞的虽是不赖,但的确离狮王还差一大截。”
二人看了一会,继续往前走。
前方更是热闹---只见卖炒菜的也支起露天灶台,现炒现卖,新鲜热辣;卖糖葫芦的扛着草蘘左右穿行,口彩连连;卖糖人的甚至可以让客人自己动手来捏。
还有卖胭脂布匹的,特色小食的,熙熙攘攘,五花八门,甚是热闹。
容声素喜清净,见到此情此景,不禁微微皱眉。
然而,陆倾城虽两世为人,但两世皆是权贵子女,家中的厨子虽是淮鲁川粤,样样精通,糕点师傅也是扬州名厨,但还真没吃过这些庶民之食。
陆倾城仿佛回到了前世,没有那么的尔虞我诈,没有那么多的是是非非,开心的像个孩子一般。
她也曾想过,忘却所有,重新开始,不要活的那么累。
可是,她纵无害人之意,却难防他人暗算。在这波涛汹涌的浮世中,终究要扎住根,如同出淤泥而不染的荷叶,才可庇得丞相府不遭难。
若心性还是那么天真,只怕又会像前世一般,像一叶浮萍,随波逐流,受人利用。
想到这,貌似眼前的一切都没什么意思了。
此刻容声却忽然抓住她的手,不由分说,往巷子里走去。
被他宽厚温暖的手掌握着,陆倾城不禁心神一颤,红着脸问道:“怎么了?”
容声直视前方,目不转睛的小声说道:“不要回头。我看到帝临云的侍卫了。”
陆倾城心中一惊,急忙道:”他们不会发现我们了吧?”
随后悄悄探出脑袋,果然看到一个身穿四皇子手下制服的人正在向路人询问着什么,连忙缩回脑袋,拍了拍心口,长出了口气。
容声看她如同一直受惊的小兔子,微笑道:“放心。我们背朝他,何况又离的那么远。”
陆倾城松了口气:“那我们……去找二狗子,赶紧回去吧。”
容声皱眉道:“不行。我想我们早上过来时并未暴露,否则现在已经满城风雨了。早上运气好不代表可以一直运气好,不能冒险。”
他略微沉吟,心中便有了主意:“咱们先稍微乔装打扮一下,先让二狗子自己回去,告诉大家进城时不要泄露消息,还有,明天早上城门一开便来接我们。”
二人当即动身,不敢走热闹的地方,钻进巷子七拐八转,为顾倾城买了一套男子衣物,两人又粘上了胡子。
这时陆倾城童心大起,用眉笔画粗了眉毛,又为两人脸上各自点了两颗小痣,登时像变了个人。
陆倾城看着容声的怪模怪样,不禁笑出声来,就连容声的嘴角也难得上扬了一下。
庙会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但幸好二狗是来卖山货的,否则还真不知去哪寻他。
两人一面四下打量摊贩子,一面留心周围的可疑动向,不出三刻,便找着了在城西卖山货的二狗。
陆倾城和容声表面了身份,二狗端倪了半晌,才认出两人。随后陆倾城郑重叮嘱他回村后,告诉村民千万不要走露风声,还有明日早些来接二人回村。
二狗虽看起来朴实憨厚,但着实聪明,恐迟则生变。当即山货也不卖了,赶车回村。
此时太阳已至西北方,想来不出一个时辰太阳便要落山。
容声沉吟道:“咱们今晚不能回去,但是也绝不能住客栈。”
陆倾城有些疑惑:“为什么?”
容声放眼看了看四周,低声道:“此时还有许多四皇子的人未曾离开,我想他们今天晚上也要住在客栈。”
“你是说……怕与他们遇上?”此时陆倾城也反应了过来。
“不错。”
“那我们也不能睡在路边吧,再说了,打更之后便宵禁,那时候在街上被人发现捉住,岂不是自投罗网么?”陆倾城笑着打趣道。
“嗯……倒是有个三更天也不关门,而且他们绝对不会怀疑的地方。”容声沉吟道:“就是你去了,诸多不便。”
“还有这样的地方?快说快说。”陆倾城不疑有它,连忙催道。
“青楼。”
不错,谁能料的到天下第一公子会带着丞相府千金去青楼?
陆倾城前世经受了那般多的磨砺,对于这等世俗之事早已不放心上,随口答应。这样一来倒是惹得容声有些讶异。
两人在一个破旧的餐馆随意用了些晚餐,待天色渐晚,当即动身寻找青楼,但见一白墙墨瓦的小筑,甚是雅致,名曰“月胧居。”
再看两旁对楹,上联乃是:蜷蜷心事付瑶筝,再看下联:铮铮弦断有谁听?
两人饱读诗词,再者这等名句,岂能不识?原来,这是《小重山》所改,颇有身不由己,衷肠难诉之意。
若不是眼前门上所悬挂的小小铜牌,表明了这是个青楼,旁人肯定会把这错认为是个清雅的酒家。
容声和陆倾城相视意会,心想:这青楼掌柜倒是个雅士。当即推开眼前这梨木所镂刻的小门,进屋一看,果然是一家不同别处的清雅之所,只是楼下厅堂空空荡荡,倒也应这无人可诉之景。
再往里走,只闻檀香袅袅,不见罗羽轻衫,处处悬着大家的笔墨名画,容声惊讶的发现,居然全都是真迹。
但看柜台,一个锦衣女子轻轻的打着算盘,微微蹙额,似是在算账。
她虽身着锦衣,容颜却甚是清丽,不施粉黛,却也算得上是个不可多得的美女。
陆倾城见了,只觉得难能可贵,青楼女子居然这般清丽雅致,当即轻吟道:“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筝,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那女子抬头看来,只见两位身姿甚佳,容貌却怪的客人望着自己,当即轻笑道:“《小重山》本是岳大将军的诗,我等用来在这风尘之地,实在有愧。”
陆倾城笑道:“这位姊姊哪的话,生于浮世,什么事由的自己了?我看你这甚是雅致,我们……兄弟二人想借宿一晚。”
那女子停下手中活计,心想:这位客人不光容貌奇怪,连嗓子也是如此。
原来陆倾城粗着喉咙,学男子说话。但她也没说什么,抿嘴一笑:“二位不嫌陋室寡淡,便请上楼罢。但今日客满,可没有小娘子来服侍二位就寝了。”
陆倾城和容声闻声一喜:正合我意。
这女子见二人没有异议,当即朝内室轻呼一声:“芷儿,带客人上楼。”
只见内室闪出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容貌甚是可爱。她那乌溜溜的大眼睛将他们二人打量了一番,娇声道:“二位官人跟我来吧。”
这小姑娘边带路便自顾自的说道:“咱们这月胧居不算我和明月姐,还有八位姐姐,现下七位的闺房都被别人捷足先登啦,你们二位今日便睡西厢的空房吧。”
陆倾城听她这么一说,有些疑惑:“怎么,还有一位呢?”
容声淡淡道:“那位定然是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了。”
那小姑娘回头甜甜一笑:“你倒聪明。”
陆倾城故意调侃道:“哟,大哥,你对风月场所的事情懂的真多。”
容声听她这么一说,只是冷冷道:“不是我懂的多,而是你知道的太少了,小弟。”
那小姑娘带二人到了西面的空房,燃起火折,点了蜡烛,又将火折轻轻摇灭,对他们道:“二位还有什么吩咐吗?识卿姐在三楼,这个时辰也快开始弹筝了。”
陆倾城见这个小小青楼甚是不凡,想必这抚筝的女子也必然不俗,当即来了兴致:“哦?大哥,咱们不妨去看看。”
不等容声回答,那小姑娘又娇笑道:“二位官人,只是这价格么……”
容声冷哼一声。
金钱对于他来说,跟粪土的确没什么区别。
前面带路。
那小姑娘一喜,连道:“是,二位官人请随我来。”
二人上楼,见到那清倌,都是心下一叹:果然是个清雅绝俗的女子。
只见一方玉案被层层玄关护在当中,那女子坐于玉案之前,调着一张古筝。
走近一看,此女发柔如绸,腰纤似蜂,妖娆的身段罩着一层宽松的袍子,竟略有清瞿之意。脸如凝脂,吹弹可破,眉眼流转中秋波盈盈,却并不狐媚。此时,窗外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仿佛为她穿上了一层薄纱。
二位公子,不知想听什么曲子?
这女子开口间犹如乳燕轻啼,但言语间毫无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