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的倾城,叫狐言。
月里渐凉,即便无风也是阴凉,凉得直教人只想多裹层衣裳。身冷可裹衣,心冷如何?这几月天气反复无常起来,让人常常看不懂接下来是艳阳还是阴雨连连,这就又似人心不透。
总是累的。
揣测着其他人的想法……
糜灵看着门外,淫雨霏霏,顺着屋檐一滴接一滴落下。她伸手,忽然感慨起来,又想伸手接一滴雨水。
雨啊……又为无根水。
谁人在哭泣?
无根水自天上来。
天上……怕是有人被伤透了心罢。
雨微凉,湿了手掌心。
她靠在门上,糜灵合上眸子,这雨……
第二日。
这雨淅沥沥下了半宿,现在院里石砖还是润着的,墙角阴湿好大一块。太阳刚出了山头,空气里还带着凉,细风一过叫人打哆嗦。
糜灵刚进了院里,不禁打了个寒颤,身后陌千叶见了,直问她冷吗。
糜灵回头看了一眼陌千叶,没搭话。
“灵儿,”陌千叶叫她。
糜灵抿着唇没有看他。
半饷她才道,“办正事。”
俩人都还有事,也耽搁不了,急急出了香缠郡。俩人一前一后走着,一路上陌千叶不停找着话茬儿,糜灵依然不理。
陌千叶想起昨晚她站门口接雨,她脸上露出的一些落寞,心里不自在起来。正沉不住开口,他瞧见了城门前的俩人,陆倾城与容声。
“大师兄。”糜灵过去,道好。
陆倾城似乎有种出尘的气质,看着不真实,教人值只得远看。他见了糜灵竟勾了勾嘴角,点点头,抬手拍了拍她肩膀。
陌千叶见陆倾城与容声都在,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容声,问道,“怎么样了?”
“祁兰回宫了。”陆倾城淡淡的,好似这事儿同他并无关系……眼里露出的淡然,像是水潭,没有波澜。“这次也是因为它扭曲事实。”
容声见解释好了,插嘴道:“我回宫看看,你们先去香缠郡。”
“好。”
容声一步一步进了城,还想着待会儿该怎么先开口,不了到了皇宫外却是被押进去的。
得了。
“你可知罪?”金銮宝座上,明黄金龙袍。皇帝让退下众人,他眯着眸子,审视着跪地的容声。
“臣不知何罪。”容声不卑不亢,他为何要卑又不何谈亢,只在那里回话。
皇帝把玩着茶杯,手指微微用力,“那你为何相帮妖界?敢说无罪?这乃欺君!”说罢,皇帝一睁眼,茶杯摔了下去。
青瓷茶杯在他膝盖前破碎,茶水微烫,溅在手上。
“臣从未与妖界勾结,”容声不改话头,他双手握拳,骨节已经泛白。他身为武将,忍耐已久,压抑着不甘,回道:“若是日后人妖两界大战,臣定会带兵出战。”
“若非战死,绝不埋骨。”他又道。
他是将,是臣,是子民。自然是要护着国,护着家。
容声抬头看着皇帝,俩人长的有几分相似,可俩人截然不同。一为君,一为臣,兄弟之情,血脉联系,最终不过是败在了君臣上。
只能有一君,只得忠一人。
若是叛君,若有异心,君自不留臣。
皇帝见容声如此,不觉松了一口气,安抚了他几句叫他下去。
这镇平王,总是叫他担忧的,甚至有些怕。也不知是怕容声造反,还是怕与妖族开战,或许都有。
不该如此……皇帝倚着背倚,竟有些疲惫。
容声出了金銮殿,想想就去见祁兰罢,这也算是血脉上的亲人。
祁兰……
容声见了祁兰,不过光阴几载,祁兰已经变得他不认识了。容声同祁兰关系尚可,从前祁兰不似这般,如今祁兰也精通算计。
当真可怕。
短短几句,这祁兰……
容声不禁有些感慨,世人……总会变得。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不想死只能弑君……
会有走上弑君的那一天吗……
容声摇摇头,叫自己从不切实际的臆想中抽离,却对上祁兰一双眸子。
祁兰是在笑?
容声看着她,心里有些凉,明明是笑,却叫人发寒。
祁兰抿了抿唇,开口道,“你刚刚想什么?”
“没什么,都是些有的没的。”容声总不会让祁兰知晓自己刚才所想,即便她不是皇帝之妹,随便哪个人把他是话告诉了皇帝,都是死罪。
祁兰轻笑,也不在意,她抬杯,呷下一口茶,“你近来可有空闲?帮我个小忙。”
容声皱了皱眉头,心里隐隐不安,他从没这样不喜一个人。
“容声,”祁兰从前叫他逸,先下都连名带姓叫他了,容声一时还不习惯,“我要你废了糜灵的双手。”
“呵,”容声沉下了脸,他非常不喜这样的祁连,“理由。”
“没有理由。”祁连抬了抬下巴,眼里话里透着的阴毒,这叫容声非常恼火。
“我拒绝。”容声起身,抱了抱拳。
“呵……”祁兰小。
话分两头说,糜灵,陆倾城还有陌千叶又回了缠香郡。
地上还泛着水,看这天也似乎不会放晴,压肩上的担子也无处安放。
“这段日子,你们就在竹屋住下。”缠香居士安顿好三人,叫他们不必心忧,他瞧出来了,这三人个个心不在焉。
缠香郡归缠香居士所属,说来,缠香居士也同是妖族。听闻他们遭遇后,深表同情。
缠香居士看了看陌千叶,又看了一眼糜灵,不可察觉一声叹息。
缠香居士靠着椅子,摇着手中羽扇,一晃一晃突然想起一段戏文来。
问世间多少痴情人儿,又有几何圆满几何悲离。
不见有人欢喜有人愁,只叫分离无团聚,相隔。
糜灵又站在门前,外头雨又下了。
她靠在门上,闭着眸子,静静听雨声。
雨……
陆倾城靠在床脚闭目养神,他对这些,对这些世事纷扰全无兴趣。先不说他是妖,管不得人间之事,要是有人犯了妖界,与他又有何干?他没什么想要的,也没什么好求的,即便乱了天下与他而言不过云烟。
雨渐渐大了,缠香居士让糜灵进屋,被水气侵扰就不妥了。
又是这样的梦。
山中,一株粉色的桃花在一颗颗绿色的大树中间格外显眼……
“云哥哥,看,我们中的桃花树开花啦!”一个年纪大约12岁的女孩指着那颗桃花树。“陆倾城,要不要摘点回家。”一个年纪看起来稍微比女孩大一点的男孩走到桃花树旁边。“好啊,你娘好像也挺喜欢桃花的,我们摘点给你娘送过去。”陆倾城伸手就往桃树上折了一枝桃花下来。
“我也给你娘送,你慢点摘,留点给我。”容声也去抢着摘了。
本来就不算大的桃树瞬间光秃秃了,陆倾城怀里抱着满怀的桃花开心的哼着歌走着,容声吃力的空出一只手。“陆倾城,我拉着你走,省的你又不见了。”陆倾城嘟嘟嘴,还是伸出手给他牵了。“那次我是看到了一只兔子,不就是去看看嘛!”“那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去看一看,全村人都去找你了,还有……”“到啦,到啦,到你家啦!你快去我家吧!快走快走。”陆倾城赶紧跑到了容声门前敲门。
“顾容声,老……陆倾城是你呀,来来来快进来坐,容声,为娘不是叫你去打酱油吗,酱油呢?”“我一会儿再去,现在先去过陆倾城爹娘送桃花。”容声扬了扬怀里的桃花,然后跑了。
“嘿,这臭小子。”顾大娘无奈的说。“嘿嘿,大娘,您不要怪他啦,是我拉他去摘桃花的,大娘,这些桃花是我摘来送给你的。”陆倾城笑嘻嘻的把桃花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