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皓月当空,白天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偶尔可见巡逻的一队队士兵经过,因为北蛮使团的到来,京城的防卫明显加强了许多。现在,白天的喧嚣业已沉寂下来,京城的人们在劳作了一天后大部分都进入了梦乡。鸿胪寺所辖的驿站门头上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也在月光下静静的发着微弱的光芒。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伴随着远处打更人的梆子声,五六顶轿子在一队御林军的护送下从远处行来,停在了驿站的门口。
“停轿……大人,到驿站了。”一个小厮在第一顶轿子外躬身低声向里面的人说道。这轿子里坐的正是奉命送北蛮使者一行人回驿站的鸿胪寺卿,听了自己随处的禀告,他“嗯”了一声,吩咐道:“请北蛮各位使臣下轿。”说完,他慢腾腾地从轿子里下来,站在原地看着听了他的吩咐的士兵去请北蛮使臣。
等北蛮个各位使臣下了轿子,来到面前,鸿胪寺卿拱了拱手,道:“夜已深,还请各位大人进入驿馆,早点休息,皇上有旨,明日早朝请各位大人入朝商议贵国公主入宫一事。”说完,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北蛮使团的主使以左手抚胸,朝鸿胪寺卿行了个北蛮的礼节,操着不太熟练的中原汉话说道:“谢大人相送。多谢贵国皇帝陛下的坦诚相待,我们明天一早会准时入朝,等候皇帝陛下召见。”
鸿胪寺卿再一拱手,道:“那诸位请入驿馆安置,明日一早会有人来接各位入宫面圣。本官告辞。”北蛮主使大人听了他的话,忙又行了个礼,用生硬的语调说:“大人请便!”鸿胪寺卿再次拱了拱手,转身朝轿子而去。
北蛮使臣一行人站在驿馆门口,看着敌国的这位官员上了轿子,在御林军的护送下离开,才转身进了驿馆,吩咐人打热水洗漱,准备安置。没过多久,几位使臣所居住的屋子就熄灭了灯火,院子里一片静寂,只有月光洒下了一片清辉。
月转西楼,驿馆门口守夜的士兵都困了,偷偷地打了个哈欠,努力睁开眼睛站好身姿。而此时的驿馆内,正有几个穿着夜行衣的黑衣人趁着驿馆里的差役和奴仆熟睡的时机,利用房屋的阴影悄悄地向北蛮主使所居住的屋子靠近,偷偷摸摸地来到门口,他们小心地向四周看了看,见无人看见,互相点头示意,为首的一人便轻轻地学了两声鸟叫,很快屋里的人便做出了反应,先是门无声地被打开了一条缝儿,看到是这几个黑衣人,又无声地问了句什么,见为首的那个人点了头,才闪身让开放他们进来,而他自己等所有人都进了屋子后,又警惕地探出头朝四周看了看,再次确认无人后才关上门。
屋内几人已经摘下了遮面的黑巾,赫然是今天入住驿馆的北蛮使团成员,而开门的那人,正是北蛮主使!只见他栓死了房门,回到屋内坐下,示意另外几个人也坐下,压低了声音,用蛮语叽叽咕咕地说道:“公主殿下已经成功地进入了狗皇帝的后宫,可以说我们的计划第一步已经成功了。”
“没错,接下来就要看公主殿下的了!”坐在左手边的一个黑衣人说道。其他人互相对视了一下,认为他说的对,均点头表示附议。
北蛮主使也点了点头,只听又一人说道:“现在,还请大人设法传讯公主殿下,请她一定要小心行事,务必保证一击而中!”又有一人补充说道:“只要公主殿下成功了,中原朝廷怎么也得乱个几年,至少为我们赢得了几年的休整时间!”
“嗯,大家说的有理。明天朝见狗皇帝时,我会要求明天就离开京城,回北蛮去,一旦公主殿下事成,就是我们主动出击的大好时间!同时,我也会传讯公主殿下,请她务必谨慎行事。好了,现在大家回去做好准备,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北蛮主使最后总结说。
说完这番话,他站起身来,悄悄地走到门口,轻轻地打开房门,探出头四处看了看,见院子里一片静寂,才朝身后的众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赶快回到各自的屋子里去。
所有的使臣依旧是黑巾遮面,像来时一样利用房屋的阴影遮掩身形,迅速地回到了各自居住的屋里,自认为没有惊动任何人。
而他们没有看到的是,在他们回到屋内不久,驿馆东南角用来防火蓄水的大水缸背后,闪出一个黑影来,同样是黑色的夜行衣,黑巾遮面,轻轻地腾身一跃,跃上房顶,施展轻功,往四皇子府的方向而去。
四皇子府内,此时本该温香软玉在怀搂着美人睡觉的四皇子帝临云却正坐在自己的书房内,两排灯架上燃着烛火,将书房内照的辉煌一片。室内只有帝临云和另外两个中年男人,帝临云坐在上首,另外两人分坐下首左右两侧——这二人是帝临云的幕僚,可以说是他的左右军师。三人均静默不语,只端着茶盏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显然在等着什么。
坐在右手边的那人渐渐显出等得不耐烦的神情来,他站起身来走到书房门口,侧耳听了听,回头对帝临云道:“殿下,已经这个时辰了,二号还没有音信,恐怕北地那些蛮子没有什么动静。”
帝临云呷了一口茶水,将茶盏轻轻放在了桌上,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倒是另外一个人说道:“黎先生稍安勿躁,在下倒认为今晚那些蛮子必会有所行动,先生不如坐下慢慢等!”
“但愿如先生所言!”黎先生果然又坐了下来。正在此时,书房窗外响起了三声极细小的猫叫,帝临云神情一凛,沉声道:“进来!”随着他的话音刚落,从窗外闪身进来一个黑衣人,跪地俯身行礼道:“二号参加殿下!”
帝临云抬手示意他起身:“起来吧,说说你的发现。”
“是,”黑衣人依言起身,回道,“属下奉命监视北蛮使团,今晚送他们回到驿馆的是鸿胪寺卿,北蛮的使臣一回去就就寝了,上半夜并无动作,到了下半夜,他们悄悄聚到了北蛮主使的屋内,因为他们警惕性太高,属下未能靠近,加上他们说的是蛮语,属下不太精通,只隐约听到‘第一步、成功,公主殿下、明天离开京城’等语。”
点了点头,帝临云示意二号下去,方问向坐在下首的两人:“二位先生对北地蛮子的这番话有何见解?”
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那位黎先生先开了口:“虽然暂时摸不准这些北蛮人有何阴谋,但可以肯定的是,北蛮人送个女人给皇上,绝对不只是想要和亲这么简单,肯定有别的图谋。”
“嗯……黎先生所言极是。”另一位田先生这次倒是十分赞同,捋了捋山羊胡说道:“而且从他们急着明天就离开京城的打算来看,北蛮人这次所谋甚大,尤其是他们那位公主,在下觉得,这个女人正是他们所谋的关键。”
帝临云点了点头,又问道:“两位先生可有所对策?”
“殿下,既然我们现在摸不透这些北地蛮子所谋何事,且他们又急着离开京城,我们不妨设法,把他们多留在京城几日,这样也许能从他们的反应中看出蛛丝马迹来。”田先生答道。
帝临云微微点头,若有所思,道:“此事就有先生你去办,现在马上联系钦天监我们的人,务必在明日早朝时,设法将北蛮使团留下!”
田先生站起身来,拱手答道:“是,属下这就去办!”说完,转身退出了书房。
看着他出了书房,帝临云冲黎先生招了招手,示意他近前来,压低声音吩咐道:“先生可传讯宫中,着人盯着那北蛮的公主,若是她想做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就设法成全她!”
黎先生也是心思灵透之人,稍一思忖便明白四皇子所谓的“惊天动地的大事”所指是何,心里一惊,附耳道:“殿下,这……东宫储位未定,如果此时皇上有何不测,恐对殿下大事不利呀!请殿下三思!”
“先生所虑极是,不过换个角度,先生不妨这样想,”帝临云亦附耳道,“此事无论成与不成,本皇子都不会吃亏。成了,朝廷必立新君,二皇兄不是我的对手;不成,父皇必然震怒,倘若因此与北蛮再起战事,我们则可趁机在军中安插人手……”
“殿下高见!”黎先生赞了一声,恍然大悟道:“那属下这就去安排!”
“去吧!”帝临云点点头,示意他下去,这才站起,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慢悠悠的往自己的卧房行去。
天色尚未大亮,容王府内,容王世子容声已穿戴整齐,正对镜整理妆容,就见自己的心腹小厮进来回道:“世子爷,周小将军到了,要与爷您诊脉。”
容声心中一动:来给自己诊脉是自己和周文褚约好的暗语,为的是有紧急情况方便相见,他这么早来见自己,莫非有大事发生?一边思量,一边淡淡的道:“先请周小将军书房奉茶。”
等容声不慌不忙地来到书房,周文褚正百无聊赖,见了他眼前一亮,一把拉住,关上书房门,道:“哎哟我的世子,你还这么悠闲啊,不知道我找你有事啊!”
容声拍掉周文褚拉着自己的手,转身坐到椅子上,才悠悠地道:“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让你如此着急?”
周文褚见书房没有外人,忙附耳对容声说了几句,容声皱了皱眉,道:“你怎么想起来派人盯着他?”
“看看,本将军这不是为你考虑,怕他又闹什么幺蛾子,和你争陆大小姐嘛,谁知道,还真有事。”周文褚笑嘻嘻地道。
容声点点头,沉声道:“虽不知帝临云所谋何事,但我们确实应该有所防备。”说着,站起身来,道,“时辰不早了,同我一同用了饭,上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