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
微风从窗户里轻快的溜进来,围绕着室内的四个角落飞快的转了一圈,调皮的吹过室内众人的面颊,带来丝丝寒意,然后又从窗口消失。
室内边角上肃立着的几个人,看起来像是侍从,布衣长袍,双手垂立,恭恭敬敬,神情肃穆,一脸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对室内的情景视而不见。
而在室内中央的几人,或坐或站,站着的两人衣着华贵,长袍莽带,头戴华冠,想来也是身份非凡之人,此时却都低眉垂目,十分恭敬的站着,一声不吭。
两人面前几步远外的是一张华美的楠木雕花书桌,桌上右边是一方黝黑的砚台,里面已经磨好了漆黑的墨汁,砚台下面一点是几本有点放歪了的四方见长的小盘子,盘子里已经装了几本金面红底的折叠本,这样的折叠本在左边摆着一大叠,摆放的整整齐齐,看样子还有十多本,此时正有一本折叠本被人拿在手里缓慢的翻看着。
“啪”!
本子被人一把用力的合上,发出很脆的一声响,一直坐在书桌旁看本子的人,似乎耐心已经被消磨的差不多了,呼吸有点粗重,语气很是不耐烦的开口问道:“爱卿考虑的如何?朕的奏折都看了好几本了,难不成爱卿是希望一直陪在朕这御书房里看奏折?”
“臣不敢。陛下赎罪。”容王父子赶紧低头齐声回答道,接着容王抬起头,脸上露出很是为难、委屈的表情,说道:但是陛下的要求真的让臣很为难,金矿一事,臣早就上奏折表明情况原委,如今陛下不知听信何人谗言,非得让臣交出金矿,这不是要臣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嘛!臣不知此人为何如此怨毒,要如此陷害臣,哪怕此人位高权重,哪怕臣明知道是螳臂当车,也要集合全家之力撕咬下对方的一块肉,才能消臣痛恨之心。说着说着,容王屈膝就跪了下去,说道:臣一直对皇上忠心耿耿,还请皇上收回成命,请皇上三思!
容声一看情景,也赶紧跟着荣王后面跪了下去。
这话看似是在诉说委屈,实则暗含“君逼臣死,臣只能弑君”的含义。
看到巨大的金矿捞不到自己手上,容王明明暗地里在利用金矿招兵买马、发展壮大自己的私人武装势力,却还在他的面前装委屈、装无辜,顿时气的皇帝抓着奏折的手指都在瑟瑟发颤,恨不得立即把书上的奏折一把甩到容王那张委屈巴拉的老脸上,但一想到眼下的情况,没有证据治荣王的罪,也就不能直接跟容王撕破脸皮,只得按下心头的怒气,沉声说到:容王何故如此,快快请起。
荣王非但不起来,反而连连叩首,嘴里一边呼喊道:“请皇上开恩,请皇上开恩啊!”
看那老泪纵横的模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朕这个做皇帝的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惹得臣子如此苦苦劝谏呢!传出去,底下那些平头百姓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朕,会不会说朕是个昏庸无道的昏君!这个狡猾的老狐狸!皇帝心里一阵愤愤的想着,面上还是得做足,当即说道:容王你一把年纪了,还是先起来说话吧!
容王本就只是做做样子,再加上人确实年纪大了,这一下跪得膝盖还真有点痛,一听这话,立即利索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弄的本来还想再劝慰两句,以显示皇家宽厚形象的皇帝陛下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很是憋的慌。
容王一看,自己这动作也太性急了,马上两只手装模作样的捶了两下膝盖,嘴里立即哼哼唧唧的说道:“这人老了,不中用了,这膝盖一弯啊就酸麻的厉害,”
皇帝的脸红了又青、青了又白,双眼瞪着眼前的这两个人,心中的怒火又冒了出来,看看室内其他侍从都噤若寒蝉的模样,明白此时还没办法翻脸,末了还是把怒气压了下去,扬声说道:“来人,搬个椅子过来,让荣王好生坐会。”接着笑着对荣王说道:朕看荣王年事已高,腿脚不便,以后还是坐着议事吧!”
皇帝一发话,立即有侍从从旁边的角落里搬了个椅子抬过来,在荣王身边放下,鞠躬行礼再退到边上,继续当自己是木头人。
荣王心里明白,这是皇帝还不想马上跟自己撕破脸皮的表现,如果推辞不坐,反而会引得皇帝更加恼怒,拱手行礼道谢,恭敬的说道:“臣谢陛下赐坐,”然后长袍微微一撩,当即稳稳当当的坐下,又是看似自嘲的笑道:臣惭愧,这人上了年纪非但不能为陛下分忧!
容王一坐下,就矮了一大截,如此倒是把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容声露了出来。
一看到容声那张俊俏的脸,冷淡的双眸,皇帝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心里不由的一喜,心里暗道:朕损失了那么多人手,这才进入矿洞里探明了情况,金矿里明明储藏着巨大的金脉,你死活不承认,也不肯给朕,那朕就只能换个地方了,哪怕没有金矿,只要能掌控住容王府,朕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待日后灭了你容王府,收回王府的封地,那金矿还不都是朕的,不过是时间上晚一点罢了。
如此一想,皇帝陛下的脸突然如寒冰溶解,微笑的看着静静的站在荣王身旁的容声,笑着说道:“荣王你是年事已高,但容声作为王府的世子,可正是青春年少、建功立业,有所作为的时候,朕眼下正为边疆南蛮之事烦恼,是时候,该为朕分忧了吧?”
“这——臣以为不妥。”容王立即拱手不加思索的拒绝道,“声儿能入陛下的圣眼是声儿的荣幸,只是陛下你也知道,声儿自小体弱且患有疾病,现在虽然幸运得到医治,但是小儿这病情尚未稳定,声儿这身子骨时好时坏,此次怕是难当陛下重任。”荣王心里一沉,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容王心里很清楚,论才学,容声不输当今任何人,论相貌,自己的儿子也是风靡京城的美男子,但是论办事,尤其是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庙堂里,恐怕就悬了!更何况,看皇帝的意思是想要声儿去南蛮平叛,路途遥远,刀剑无眼,万一出点什么事可是鞭长莫及。荣王思绪到此,拱手继续说道:“臣只能替小儿谢陛下厚爱了。”
“荣王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这京城里谁人不知道容王府世子的名号,人长的俊美不说,还是文武双全、才高八斗,荣王何必如此菲薄自己的儿子,藏着掖着呢!”皇帝还未达到自己眼下的目的,岂能半途而废,立即边夸赞边埋怨的说道,见容王面上凝重、立即想也不想的就推辞了,心里有点暗爽,不想去是吧,朕就非让他去!算是出出刚才被荣王怼的憋闷的恶气。
“那些虚名不过是朝里上下官员们看在臣的薄面上,随口夸赞两句罢了,当不得真的!至于京城里以讹传讹的消息多的是,还请陛下不要听信这些市井传言。”容王立即辩解的说道。
此时容声也鞠躬行礼,抬头说道:“臣并非武将,也从未带过兵,南蛮之事,恕臣无法为陛下分忧了。边疆之事,事关重大,还请陛下另外挑个合适的人选。”
“臣也恳请皇上收回成命,三思而后行,从武将中另挑个合适的人。”荣王也赶紧附和的说道。
“那荣王看,周文褚如何?俗话说,虎父无犬子,他身为将军之子,舞刀弄枪、行军打仗比不上周将军,耳熟目染之下,平定个小叛乱,总不在话下吧!”皇帝心思一转,又笑吟吟的说道。
容声听完这些话后,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头戴皇冠的皇帝陛下。这与要处死周文褚有何区别?
荣王也有点目瞪口呆,颤抖着看着皇帝说道:“可是,皇上你明明知道,周文褚醉心医学,若论医术可称赞一二,现在让他去带兵打仗,这不是强人所难嘛!请皇上三思啊!”
皇帝脸色一沉,怒气冲冲的一拍桌案,说道:“三思、三思!你们一个个就只会让朕三思,朕要金矿,你们不给,现在让容声替朕分忧,你们也不干,朕现在换周文褚去,你们也不干,那朕要你们这些臣子有何用?有何用?”
皇帝一怒,吓得所有人立马跪倒在地,俯首不敢言语,边上的侍从们更是吓得瑟瑟发抖。
“都不想去,都不能去是吧,那就全都去!朕不光要容声和周文褚去边疆,朕还要那块百里秦川!”
什么!听到“百里秦川”这四个字,容王和容声同时吃惊的失声道。
容王立即叫道:“皇上……”
这边皇帝见荣王还想说些什么,立即摆摆手,阻止了荣王的开口,冷冷说道:“朕心意已决。要么交出百里秦川,容声与周文褚一起去边疆镇压南蛮叛乱,要么就交出金矿,否则,后果自负!”说到最后几个字,皇帝的语气中满是肃杀之气。
接着,皇帝站起身来,看也不看荣王二人,说道:“来人,起驾回寝宫,朕累了!”说罢就往门外走。、
容王二人只能立即行礼,边说道:“恭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