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内,陆倾城紧靠着门扉,肩膀轻轻颤抖着,捂住嘴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被门外人听到,可还是忍不住地鼻子酸涩,断断续续地抽泣。
顾非远如此温柔地安慰着她,但她却不过是一个又非处子之身又被上门解除婚约的人,何德何能能被他如此呵护备至呢?他太美好了。一点都想不明白,自己有哪点值得顾非远喜欢。
这般想着,她缓缓抬起头,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却满是容声。这才惊觉,自己明明才被顾非远感动,可脑海里却全是容声。
容声的笑,在她调皮对他时那宠溺又无奈的笑。原来自己早已沉浸在容声的笑意里挣脱不开了。
容声——这个名字快要在她脑海中炸开,明明那般狠心地抛弃了她,可陆倾城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忘不了他,越想努力放弃他,就越是想他。
可这个人又是那样无情。
容声让她不再一头陷入仇恨之中,溺死在仇恨的海,给予她温暖,想她爱他一样爱她,但是现在,容声却把一切都忘记了。
她又不由地哽咽出声,于是她急忙捂紧自己的嘴,生怕露出一丝声音。
此时此刻,阳光隐隐约约从纸糊的窗内射入房间,陆倾城不得不承认,她忘不了容声,她还爱着容声。
此时此刻,她又想起了容声,想起了与他的那些快乐的日子。
再看着顾非远是那样用心地劝慰自己,又为了她不吃不喝的在门外守了整整两天两夜,这样的人怎么能不让她感动?
可是最终的最终,她的心也只属于容声一个人,实在没有办法去爱顾非远。于是她只能负了顾非远的爱。是她对不起顾非远。
“倾城!倾城!”将她拉回现实的是顾非远在门外的呼喊,“我刚刚去让下人去熬了点东西,你这么多天肯定没吃东西吧?我担心你饿着了。”
陆倾城愣了一下,慌忙擦掉泪水,清清嗓子,自认为很难发现异样了之后,才对外说,“不用了,不用了,我现在没什么胃口。”
“那怎么行呢!”顾非远有些着急了,一时也想不起来该如何劝她吃一点,只得继续补充,“哎我可以进去说吗,外面好冷!”
果不其然惹得陆倾城扑哧一笑,嗔怪道:“谁叫你穿那么少!”
嘴上虽是这样说,可她却依旧转过身,轻轻拉开门,用自己的眼神示意顾非远进来。陆倾城努力让自己笑得开心一些,面对着顾非远,她比最初已经少了许多顾忌。
但是她不知道的事,她脸上的笑容在顾非远眼中却是无比的苦涩。
顾非远太了解陆倾城了,他知道陆倾城根本就不开心,但是却用笑容来敷衍他一般。
顾非远真的很想对陆倾城说,在他面前,她可以将自己真是的样子表露出来,不用再带着一张面具,可是,这些话他只能存在心里,因为他知道,无论如何,陆倾城也不会选择自己。
“你真的什么都不想吃吗?下人已经去熬了,很快就好,你多多少少尝一点,好吗?”刚进门,明明鼻子都已经被冻红,可先关心的永远都是她。
这不,没多久的功夫,婢女就已经将熬好的白粥盛了上来。顾非远自然是欣喜地结果,小心翼翼地捧到陆倾城跟前,“我跟你说,这个白粥虽然普通,但最考验的就是厨子的技艺,你尝一尝,好吗?”
她连忙地摆摆手,摇摇头,放轻了语气说:“我现在真的不想吃。”
不料这一摆手,却不甚动作幅度太大,一不小心就打翻了顾非远手上的那碗粥,刚出锅的热粥顿时打翻在地,还有不少泼落在陆倾城的手上,烫得她轻皱眉头。
可这场景却又让她有些不知所措。顾非远本是好心想让自己喝粥,自己却打翻了他专为自己而叫人准备的粥。他……会怎么想我?
陆倾城又忍不住心情黯淡。
“倾城!你的手没事吧,”怎料先发话的顾非远却先关心的是她,又喃喃道,“是我不好,早知道我就不让厨子熬这么烫的粥来了。”
其实也并不是多烫,况且也只有少许溅到了她,更多则泼落了地下,甚至溅到了顾非远身上,但他自己都不甚在意。
在陆倾城出神之时,他早已开始让人收拾,还叫下人去端一碗温度合适些的粥来。
“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关心我呀,”她言语似是自嘲,“我哪里只得你这么做呀。”
闻言,顾非远却转过头来,板下脸,严肃说:“我不许你这样说,听到了吗。在我心中,没有什么值不值得的问题,只有我愿不愿意。”
陆倾城怔楞着,一时经不知该如何回答。
沉默并未持续多久,就被端粥进来的婢女打破。
顾非远欣然地将粥摆在案上,轻笑着看她:“好啦,吃一点嘛。”这样形同撒娇的语气,让陆倾城忍俊不禁。最终还是不忍心拒绝他。
在顾非远殷切的目光下,主动拿起了案上那一碗白粥,生硬地喝了两口。
这是她这么多天一来第一次吃东西。
“你看,现在我吃东西了,所以你也要吃,饿坏身体就不好了。”她笑道。
顾非远好不容易看到陆倾城久违的笑容,也自发地笑了出来,此刻,即便两天两夜未进食的他,也觉得这一切努力都值得了。
“你才吃那么一点,”他故意嘟哝嘴,一副不愿意的可以模样,“想让我吃饭,你至少得把这一整碗粥全都吃光!”
语罢又觉得还不够,补了一句:“不成不成,你一定得多吃一点,女孩子家家饿坏身体怎么办,嗯……总之!你要把你这几天没吃的都补回来!”
明明是板着一张脸,却说着这样可爱的话语,陆倾城不禁笑了出声,连嘴巴里平淡无味的白粥也变得美味了起来。
这时,她才感觉到腹中的饥饿,心中不禁涌出一股暖流,胃口似乎随着心情一起缓缓回升。
“你这几天不也没吃么,怎么吃的人就只有我一个呢!”她嘟嘴嬉笑的时候,本就形若桃花的眼睛更是带回了这本就属于她的好气色。
顾非远刚想逞能说他一点都不饿,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却从他肚子里穿来,脸已经从脖子红上了耳朵,十分滑稽。
陆倾城十分不留情面地捂着肚子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
他本来是极其羞窘的,但看到陆倾城这样开心,便放开自我般的挤到陆倾城身旁,轻笑着对她说:“你看,都怪你之前不吃饭,搞得我的肚子跟你一起饿,所以你要多吃一点,让我的肚子跟你一起饱起来。”
她虽是被这样的顾非远逗笑了,但这心结不是说放下就放下的,也就浅尝了几口,肚子没有最初那般明显的饥饿感,就打算放下了。
可正当她准备放下碗时,一双温暖而又厚实的手接住了碗,又格外自然地接过勺子。在陆倾城诧异的目光下,舀起一口粥,在唇边试了试温度,生怕烫着了她,小心吹了吹,才递到了她的唇边。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连陆倾城本人都未能反应过来,又不忍拒绝,只得半推半就地接受了他喂过来的粥。
接着又是第二口,边喂,还边说着:“只吃这么一点怎么行呢。”
他俩坐得很近,在顾非远说话的时候,陆倾城似乎还能感受到他呼出的热气,令人耳根发烫。
不凉不烫,正是适宜入口的温度。
她已经许久没有体验过这样被人捧在手心里照顾的感觉了,这辈子是第一次,上辈子嘛,仔细想想,大概也就爹娘这般疼爱过她。
也许是因为心中的感动,亦没有拒绝那继续递过来的第三口。
她之前总觉得白粥没味道,不好喝,只觉得那些因生病而必须饮食清淡喝白粥的人真是可怜的不行。
可是,她现在却觉得,嘴里的这个白粥格外美味,比小时候娘亲带她吃的桃花糕都要美味。
一碗粥很快就过了半。
面对着顾非远喂她吃的一勺又一勺,她虽是不好意思拒绝,但看着至今没有吃一点东西的顾非远,想着怕是自己不说,他根本就不会管自己的饿不饿,只得向他表达自己饱了的意思。
不出所料,只见顾非远皱了皱眉头:“怎么才吃这么一点就饱了,再吃最后一口。”
陆倾城毫不犹豫地使劲摇头,谁叫他之前就是用这个“再吃最后一口”的方法,忽悠着她吃了无数口,这次怎么可能又中招。
顾非远看着才下去一半的饭碗,只得在心里疑惑现在女子饭量居然放都这么小。
陆倾城笑着对他说:“我真的吃不下啦,你这几天不也没吃饭么?你自己先吃一点吧。”
顾非远虽是疑惑,可却不想驳了陆倾城的好意,只得将那一勺没有被陆倾城喝下的白粥缓缓地塞进了自己嘴里。不得不说,这府里的厨子手艺真是好极了,连这最普通的白粥都熬地软糯正好,香气浓郁。
一不留神就喝了好几口。
“瞧瞧你,你看就是饿坏了,剩下的都是你的,快吃了吧。”笑着又指向那案上的几盘小菜。
顾非远不好意思地笑着,却又舍不得停下地喝完了剩下的半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