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究没有勇气上前去拆穿一切,不是害怕,仿佛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如何面对沐辰逸,如何面对她自己,如何面对今后的生活?当然,也许她当时根本没有想那么多,那一瞬间的如遭雷击后,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马上离开,什么都不看,就什么都不用想。
院里一辆白色的轿车驰过,遮住了她的目光,再抬眼时,那辆银灰色的越野军,已像离弦的箭一样向校门口驶去,随后淹没在滚滚车流中。
初夏心口顿时一阵狠狠的撞击,他们要去哪里?再去开房吗?那女人来求他,他就又心软了?他明明已经结婚了呀,怎么可以这样,明明和那女人分手了,却还要和她绑在一起?
她颤抖着打了个电话给沐辰逸。
隔了许久,他才接通了电话,他问:“有事吗?”
声音同往日一样的好听到爆,不,不一样的,是更性感了些,好像还微微带着点喘息,毕竟,刚刚才热吻完不是么。
她哑着声问:“沐老师,你在哪里?”
“我在外面!”他答得很快,一点没打结。
她咯咯地笑出声来,泪,滑落而下,“我有点不舒服,想去你宿舍休息下,你能回来吗?”
他的语气有些紧张,问:“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生病了就去校医院看看。”
她还在笑:“我心口痛,像有把刀在划一样,沐老师,你来看看我好不好?”
他沉默着,似乎有人在抢他的手机,之后他飞快说了声:“等我办完事会再给你电话。”
挂了!
是开完房再给电话吧!哈哈,她握着手机蹲在地上无声地淌着泪大笑,然后起身,擦干眼泪,跟没事人一样走出校门,途中还遇到了几个同学,她笑着和他们打招呼,路边来了一辆公交,她看也没看是到哪儿的就冲了上去,一直坐到了终点站。
下了车,站在完全陌生的马路上,周围只有一些零星的商铺和步履匆匆的行人,秋风,有些微凉,吹动着她单薄的秋裙,初夏就这样沿着人行道慢慢走着,不知不觉竟走了一个小时。
在一个十字路口,她茫然的向前走去,两旁的车流如洪水般挤入她的眼中,她就这样走着,没什么意识,也不辨任何方向,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变得安静了下来,直到一声急促的哨子声在耳边炸响让她的神智恢复了过来,像是猛地从恶梦中惊醒,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马路中央,各种各样的车,高鸣着笛从她身边急速而过,稍不留神,就是粉身碎骨。
她没想过为情自杀,只是在想,原来,他也会对别的女人笑得那样温柔的,他那种宠溺的神情,就像是苍山上的一米阳光,很平静很纯粹很祥和很完美,可惜,可惜对象不是她……
她的确没有什么理由去恨冷菲,因为当她对这段婚姻心存幻想时,才发现还有一个女人在等待着这个位置,而自己这个强行插队的笨女人,拿什么抵挡他们十多年的感情?或许前段时间他突然提出的离婚,也是因为冷菲的咄咄相逼。
可是,她仍旧相信沐辰逸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他不来,是因为被冷菲给绊住了,或者,昨晚冷菲并没有在他宿舍过夜,只是来得比她早了一点而已,再或者他是真的要去办什么正事,只是顺带着搭前女友一程。
而他后来一定给她打了电话,要来看她,可是她没有开机,因为她是个固执的,任性的女人,她一和他怄气就会关机,故意让他找不到她。
她呆呆的立在马路边,猛然间就崩溃了,为什么他都这样对她了,她还在不停地为他找着理由,可她一边为他找借口,一边又实在找不出什么真正能为他正名的地方,已经一次次看着他和别的女人有说有笑走过她身边,每次她都难过得心在抽搐,不过她知道疼多了就习惯了,到最后也许就麻木了,可是现在,心脏还是像被一把刀给刺中,不断地搅动着,钝钝的痛,那种痛,绵长,尖锐,永不止息,就像是一只大手,狠狠地捏住心脏,再也不松开,让人窒息。
平时装得再通情达理终究也只是个小女人,心痛难忍,当下就泪水直流,剥下了她惯常带在脸上的面具,觉得自己在人前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这么软弱失态过,但她没办法再让自己冷静自持,她都已经脱得光光的站在他面前了,可他还是还是走了,去找他的前女友了,还想让她怎么样,她也是个人,不是他用一纸婚书买回来养的宠物,“沐辰逸去死去死。”她气愤的叫他的名字,咬牙切齿。
有时候她也会想,自己究竟喜欢他什么呢,真的就非他不可吗?其实也只是没有遇见比他更好的吧,所以不介意一直迁就他,可以一直保持着仰望着他的姿势,然后等着他哪天心情好了就来临幸她一眼,她就又会满足一星期。
也许得不到的才真的是最好的,就像许鸣皓也成天惦记着她一样,初夏不敢放声大哭,因为害怕一开口,就会像小龙女那样,喷出一口血来,那是不行的,她又没人家小龙女那么漂亮,又没有导演用大功率的吹风机帮她把头发和衣裙吹得飘飘欲仙,在大街上喷得肯定不好看,还污染环境,不过她可以边跳芭蕾边喷喔,这样估计会唯美一点。
好吧,她现在神经已经开始错乱,整个人是混混沌沌的,她对着马路大喊:“都放马过来吧,我怕什么,我还年轻,还有大好的青春年华,星星是我的,月亮是我的,每天我看到的都是阳光灿烂的日子,少了谁就没有过不了的明天吗?”
就像老天听到了她的话一样,原本就阴暗的天下起了入秋以来的第一场狂风暴雨。
初夏没有带伞,此刻只能以包遮头快速跑向对面一家银行,将包顶在头上,正准备过马路时,身后传来摩托车的声音,初夏下意识的回了下头想让,突然一辆红色男式摩托车从她身边飞速擦去,后肩膀一麻,顶在头上的包已不见踪影。
“抢包啊,有人抢包。”初夏满面惊慌,一声声大叫,周围的人没有谁的脚步肯为她停留,而摩托车早已消失在了雨雾之中,老天,她怎么会这么倒霉,居然碰到了传说中的飞车抢夺。
雨一直下,如同这阴沉沉的天空,呵,连老天都欺负她,心里堵得难受,可想哭又哭不出来,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很是泄气的甩了甩头,将满脸水滴甩掉,迈开脚步,仍旧大步向路边走去,踏进一滩及踝的积水,初夏掂起脚尖,发泄般狠狠一踢,水花便飞溅起来,落向四面八方。
电视剧里的男主角都会在女主角伤心的时候不顾一切的四处寻找,这时天上就会很凑巧地下起瓢泼大雨,然后两人终于在雨中相遇,抱头痛哭,可是她已经在雨里等了这么久,她的男主角在哪里?她站在水中央,问自己,像个傻瓜。
风从耳边刮过,眼角边潮湿的东西混着雨水滑过脸庞,她大口大口地呼吸,在雨中狂奔起来,直到越跑越慢,渐渐体力不支地倒在人行道的屋檐下。
抹了把脸,把身体蜷缩起来,很希望有个人能抱紧她,哪怕是许鸣皓都行,然后她就可以把头埋在对方的肩上,可以大哭大喊,不顾形象地控诉她的老公抛弃了她,还可以大声地宣布:她还没开始恋爱就失恋了!
对,那混球可以和前女友卿卿我我,她为什么就要为了遵守婚姻规则连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都要疏远,初夏摸了摸衣袋,还有几块钱的零钱,浑身湿透的她走进小卖部,给许鸣皓打了一个电话,好在,她记得他的号码。
“哟,怎么会给我打电话?”许鸣皓酸酸地问。
初夏问小卖部老板,才知道她已经差不多到城郊了,怪不得会遇到飞车抢夺。
“耗子,我包被抢了,没钱回不去了,你来接我吧。”初夏哽咽着开口。
“晕死,你在哪里?”许鸣皓的声音立马紧张起来。
初夏让老板报了个地名就挂了电话,缩在一边等着,像条流浪狗一样。
小卖店老板也是外地人,看这小姑娘冷得浑身在抖,实在是可怜,又听说她被抢了包,终于还是动了恻隐之心,他们在这一带做生意的都跟道上那些小混混熟得很,知道那些人抢了包只要包里的现金,证件是不会要的,当即就打了个电话,十分钟后,一辆红色摩托车从初夏眼前飞过掠过,一个粉色的小包就扔在她的脚边。
是她的包,初夏一把拾起,打开一看,除了钱包,别的都在,或许是现金已经够多了,居然手机都没拿她的,她长吁一口气,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心情,连被抢走的包都能复得,那爱情呢?
一小时后许鸣皓才赶到,咬着唇,狠狠的瞪着那个像水鬼的女人,一语不发。
“耗子。”初夏可怜巴巴的唤他,许鸣皓突然就如发疯似的把她紧紧的拽住,初夏一时站不住,直接扑进了他的怀中,紧接着就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吼:“不就是丢了包吗,至于像个疯子一样丢人现眼?平时的那些淡定呢?”
两人的身体紧紧的贴合在一起,初夏只觉得脑袋轰一声炸开了,脑中空白,思维大乱,茫然的抬起被水润湿的小脸,他也就这样站在大雨里,湿透了全身,脑袋上新长出来的一点头发被水紧紧粘住,雨水沿着他的脸滑落而下,汇聚在下巴上,脸却看上去比平日感性了几分。
许鸣皓在街边的小奶茶店买了两杯姜母茶,两人浑身湿透的蹲在屋檐下一边哆嗦一边抱着奶茶暖手,初夏小小声地向他大致讲述了小三入侵领土的糟糕事。
听完,许鸣皓蹭一下站起身。
“你去哪?”
“找他问清楚,如果婚外情已构成事实,他为什么还不提出离婚?”
初夏忙扯住他手臂,急忙解释:“不可以,问题不在他,而是我根本不会离的。”
许鸣皓驻足回眸,疑惑地望着她。
初夏怕他骂,不敢说她还爱着沐辰逸,心虚地垂下眸:“那什么,如果离了,不就称了小三的心意,我才没那么蠢。”
许鸣皓捏住她双肩,单刀直入地问:“你确定你是在赌气还是不舍得放手?”
初夏不说话了。
“我问你呢!”他瞪她。
“就这样呗。”她依旧打哈哈,直到他真的动气踹了她一脚,初夏才叫了出来,“你神经啊,还真踢,真的没有什么啦,可能是我自己把问题想得太严重了,其实根本就没有事,又没有捉奸的证据,想赖着他的女人还少吗?又不是第一次见,反正我对他有信心。”
她说完许鸣皓就骂:“蠢货,那以后你就看着他们名不正言不顺的出双入对也没关系,呵,那你的心可真够大的?”他死死地盯着她。
“我,我有自己的办法解决,用不着你管。”初夏底气不足的吼。
“初夏,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许鸣皓神色愠怒。
……她眼前又浮现出沐辰逸热吻冷菲的画面,还是不禁倒抽一口气,也深知,这次绝对与那些表白的女生不一样,人家,可是有十几年的深厚感情做后盾的。
她疲惫地眨眨眼,缓缓开口:“我知道,我很懦弱,包子,依赖性又强,还特别死心眼,这些是我天生的性格,也是家庭环境的影响,对不起耗子,我又让你失望了。”
许鸣皓的冷笑落在耳边,“我看你就是盲目自信。”
她无话可说,只能挂着迟钝的傻笑,来掩饰苦涩的心情。
许鸣皓注视她落寞的神情,心里莫名地,有些紧绷又无奈……只能深吸口气,说:“走吧,别再淋雨了。”
她知道自己被雨浇了个透湿,头发乱七八糟贴在脸上的造型一定巨矬,初夏忙要退开,却又被他发狠的拽着往前拖动。
“喂,你干什么,我自己会走。”初夏连掐带踢,也撑不脱那生冷似铁的手掌,突然又有点儿后悔打电话叫许鸣皓了,好不容易让他死了心,寒后都没再联系,这回可别又招惹上他了,一个冷菲就靠让她头疼的,再加上许鸣皓,她就彻底没辙了,可私心里又想借许鸣皓来气气沐辰逸,哼,她初夏也不是没有人死心踏地追求的,那谁,别把寒毛都翘天上去了。
雨丝不减反增,天空宛如一个受尽了屈辱的弃妇一般,似要将积蓄已久的眼泪一次发泄出来,尽情泼洒着大地,淋得人心惊肉跳。
许鸣皓拦了好几辆出租,司机一看他俩跟个落水狗似的模样,车都没停就走了,谁愿意把自己的车给弄脏啊,许鸣皓泄气地看了看她:“再不回去,回头要感冒,这样吧,前面有个商场,进去随便买点衣服,去个旅社开间房洗个热水澡把衣服给换了先再说。”
一听要去开房,初夏忙摇头,“我还是回宿舍算了。”转身就要走,许鸣皓上前一步就拉住她的手,“哪有车愿意搭我们?你还想这样子被所有人当疯子看?个别扭女人。”
这倒是个问题,初夏不挣扎了,也知道自己快抗不住了,她本就是个易病体质,还连累了人家许鸣皓。
许鸣皓瞥了一眼初夏,瞬间就觉得自己的鼻血都快要流出来了,她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什么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这种画面真够诱惑的,少女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双眼通红,给人一副被禁锢蹂躏的感觉,那楚楚可怜的样子瞬间激起了男人的保护欲和占有欲,要说他刚才说去开房确实是只想快点让初夏换上干的衣服,但这一会儿要还不起什么邪念那他就不是个正常男人了,更何况,还是个深爱着她的男人。
两人在超市分别买了贴身衣物,初夏还是买了条裙子,许鸣皓买了套运动装。
开房的时候,初夏坚持要开两间,许鸣皓拼命给服务员使眼色让她们说只有一间房,但无奈服务员过于老实,硬是给开了两间,当然,多一间就多赚一间的钱,她们又不笨。
进房前,许鸣皓回身定定看着落汤鸡般的初夏,一看他的眼神似乎不对,初夏忙低头看向自己,这一看差点没吐血。
原来她身上那件白长袖T恤湿透了水,已经透出了全部胸衣的轮廓,偏偏今天她穿的胸衣还小了一号,那裸露在外的一团,一览无疑,而他也正观赏着,同窗外的瓢泼大雨正好相反,某人的脸上一片阳光灿烂。
初夏双手急忙掩住胸部,难堪的整理着衣服,小脸一片通红,真是恨不能再多长出只手来,许鸣皓见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傻得特别的可爱,禁不住哈哈大笑。
“你还笑?”没好气的吼。
许鸣皓揉揉鼻子,“不笑不笑,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快去洗澡吧。”
初夏急忙开了门,进到卫生间将衣裤都脱下来,胸衣和内内都湿了,虽然今天气温不算低,但淋了这么久的雨,浑身还是凉透了。
湿热的水汽在慢慢蒸发,占了一面墙的镜子慢慢由模糊变得清晰起来,凝视着镜子中那具光洁的身体,微微红了脸。
镜中的女孩有着一张漂亮的瓜子脸,大大的眼睛和高挺的小鼻子,微微侧了侧身子,二十一岁的年纪,就像花儿一样,常年跳舞的四肢特别的柔软修长,一切都是恰到好处,可是为什么,他就是不爱呢?
幽幽地叹了口气,穿上衣服,就听到有人在敲门,拉开门,许鸣皓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杯红糖姜水,他也换了衣服,脸上带着丝微红,轻轻晃动了一下杯中暗红色的液体,说:“刚让服务员煮了点姜水,趁热喝了吧。”
初夏看了一眼糖水,又看向他,一言不发,她可不是那些无知少女。
许鸣皓扶额看着她那副防色狼的样子,有点哭笑不得,他自认为自己还算绅士吧,其实他觉得初夏实在有些小心眼,甚至有些苛刻,太端着就会显得做作,若换做是别的人他一定会很反感,可眼前的是这个他从小关爱到大的女人,他的底线就会自动放到无限宽。
许鸣皓扯了扯微翘的发梢,冷笑着开口:“初夏,其实呢,你防着我是对的,任何男人,不管他对你好到什么程度,永远都不可能有女人想象中的那么好,那么高尚,你看,其实大多男生都是像我这样,喜欢看美女,爱和漂亮女生在一起,偶尔说说黄色笑话,同理,沐辰逸也会这样,他当着你的面可以是博学多才温和有礼的教授,但私底下也同样可以是个泡夜店喝酒骂脏话跟人约炮的渣,你信不信?”
不等他说完,初夏一字一句的咬牙开口:“他不是你说的那些男人!”脸在灯光下是清晰的苍白色。
他扯住她,飞快的说:“那他是什么样的,神仙吗?初夏,你嘴巴上过分的去美化这个男人,但心里呢?你摸着自己的心口告诉自己,他真的值得你这么爱他?让自己爱得要死要活,面对小三找上门还连句声都不敢出,你要真的爱他,就大大方方跟他公布婚姻啊,去给他前女友几耳光啊,而不是一个人跑到荒郊野外去淋雨去哭,所以在我看来,你并不是爱他,而只是像粉丝喜欢明星一样崇拜他迷恋他而已,你把他高高的挂在你心里,不允许任何人的侵犯,连你自己都不可以!其实你不是真的爱他,你只不过是爱你梦幻中的那个他罢了!”许鸣皓说这样话的时候,手指紧紧的抓住初夏,像要入了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