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却双手抱着头,不住的低喃:“不,不可能的,他们早就被开封府的铡刀斩了,是罪有应得,我为何要怕他们……”
夏青艰难起身,将展昭的头揽入怀中,轻声问道:“展大哥,你怎么了?”
展昭压抑的嗓音沉闷的响起:“我方才好似做了一场恶梦,梦里曾经被我送上刑场的那些恶徒全都来找我报仇了。”
夏青刚要回答,冷不防她身后响起一道冷冷的声音:“真巧啊!”
二人惊恐回首,异口同声的叫道:“居然是你?”
展昭与夏青万万没想到在这荒芜的深山里竟会遇到来时在大漠里遇到的那个青年男子,而他也十分惊讶在这里遇到了他们。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他像看怪物似的打量着他们。
夏青看着他,他的身后背着一个竹篓,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草药,夏青戒备的离远了些,才问道:“你曾说过这座山不能来,你为何会一个人走到这里?”
青年男子呵呵一笑,将竹篓缷下,自顾自的吃起烙饼来,吃了好一阵才抹抹嘴说道:“这里我常来啊,我就住在那边的山脚下,平日里常来这里采些药材拿到边镇上贩卖,我是汉人,和那些党项人不一样,我不喜欢放牧,只靠采药来维持生计。”
“我们汉人最讲缘份,既然两次三番的遇上二位,不如认识一下,我叫花子潇,还不知二位贵姓?”
“花子潇?”夏青低声重复了一遍,暗道,花这个姓氏是极少见的,可是,似乎这个字曾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可又一时回想不起来。
那边展昭拱手道:“在下展昭,她姓夏。”
“可是开封府大名鼎鼎的展护卫?江湖人称南侠的展昭么?”花子潇眼神一亮,又流露出那色迷迷的表情来。
展昭别过头,答道:“正是。”又问向一直垂头不语的夏青,关切问道:“怎么了?”
夏青微微笑笑:摇了摇头,说道:“展大哥,我们清晨是不是真的有去过那片黑漆漆的林子?还是,只是一场梦而已,我现在都有些糊涂了。”
花子潇愕然的张大嘴,像看怪物似的打量着他们,“你说的黑漆漆的树林,是不是山项上的那片了无声息,全部都是参天大树的槐树林?”
展夏二人无声的点点头,而花子潇则微张着嘴,一脸吃惊的表情,仿佛从来没有人能从那片树林中平安走出一般。
“那片林子很奇怪,好似一座迷宫,还有一层浓浓的雾,我们在里面完全走不出去,后来……我看到了许多人的影子,全都是曾被我绳之以法的大奸大恶之徒,他们飘飘浮浮在我周围,无论我怎样出剑,都斩不到,再接着,就躺在了这里。”展昭凝眉悠悠说来,似也分不清那些古怪离奇的场景是否真实存在过。
夏青这才知道原来在林中所见的一切并非只是梦,展昭也同样看到了一些幻境。
花子潇回过神来,淡淡一笑:“我早就警告过你们不能再往山上走,你们偏不信,不过你们竟然还能活着走出来,倒也算是奇迹,你们可知那片林子叫做什么?”
展昭与夏青俱摇头。
“那是一片鬼林,我和叔叔当年从大宋来到这里后,便一直在这附近的山上采药为生,曾听当地的人说,因为林子里有一种奇异的香气,虽不会致人于死地,但是大量的吸入,便会让人产生幻境,若是今生杀过人,造孽太大,便会在林中看到那些人的鬼魂,此时一些意志力薄弱的人便会活活吓死,有武功的人会因此而耗尽内力而亡,林子的尽头,便是断崖,也有中毒之人在林中为躲避幻境中的厉鬼而坠崖,总之,当地人是永远不会走进这片树林的,而外来之人误入林中,也从来没有活着走出来过,所以,你二人也真是命大了。”
展昭暗暗思恃,若真如花子潇所言,那么他们当时已陷入了幻境之中,可为何醒来时却已出了树林呢?难道,树林里真的有人,并且,那个人救了他们,只是,又会是谁呢?
“你那日与我们说起的那个被诅咒的村子又是怎么回事?”太多太多的疑问让展昭不得不再度启口。
花子潇微微凝眉,说:“曾听我叔叔说起过,也不知是谁那么狠心,将这个村子里的人尽数杀害,砍得是血肉模糊,又说,凶手一定会遭报应的,因为在当年埋藏村民的地方,夜晚的时候,常常听到鬼哭的声音,非常可怕,想必是死去的人,死得冤屈,不愿投胎转世,所以夜夜哭泣,并且在阎罗王前立下诅咒,诅咒靠近这个村子的外人,死无葬身之地,而那个咒,便下在了进村前的那片槐树林里,也就是你们方才闯过的——鬼林!”
啊!夏青听得惊心动魄,伸手轻轻拉拉展昭的衣裳:“这是真的么?”
花子潇接着道:“我问过啦,老人们都说是真的,所以当地人都没有敢在夜晚的时候走到这里的,所有人都惧怕无名村的冤魂会降在自己头上,因为这里人迹罕至,长有不少贵重药材,我也是仗着自小在这附近长大,为了讨生活,才不得不大着胆子偶尔到这半山腰上采一两回贵重药材。”
“可每次回家后都还做好些天恶梦呢,附近人心恐慌之下,不少人就四处搬离了,日子一长,这里便只余下了这独独一个村落,一百多个死人,煞气太重,曾有人无知夜晚路过,就在这树林里被鬼缠上,跌落山崖而惨死,尸骨无存,当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那你有没有去那里看过?”展昭问向花子潇。
花子潇说道:“我也是白日才敢上山来采药材,今日是白日里采的一株灵芝放在草丛里忘了拿,而又有病患急需,才不得已冒险而来,谁知正巧碰上了你们这两个不听话的人。”
“我忽然很想去看一看无名村的百人坟墓。”夏青伸手拖腮,自言自语,猛的看展昭好奇双眼,才停下了话,吁了一口气,“我说着玩儿呢。”
夏青看着他:“展大哥,你可相信这世上真的有鬼?”
展昭瞠目:“我以前不信……现在,我不知道。”
夏青抬头,望了望那座高耸入云的贺兰山的神女峰,幽幽地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反倒觉得……有些亲切。”
花子潇吃了一惊:“你要去?我奉劝你不要去,那个地方,是贵族王陵,整座山就算白日里都阴森森的,我每回采药,走到山脚边缘都害怕,总之,太冒险了。”
夏青点点头,道:“我哪儿敢去,说着玩的,对了,你可知那灭村惨案,发生有多少年了?”
花子潇掐指算了算,点头说道:“算起来,怕也有十五、六年了吧,那个时候,我还是个五岁的孩子呢。”
“十六年?”夏青猛的惊呼。
“青儿,怎么了?”展昭握住她的手,急切问道。
好一会儿,夏青才深吸了口气,虚弱的笑笑,“我不想在这里多呆了,我们快点回去吧。”
“师妹踪影全无,想必她回了汴京寻我也不可知,也好!”展昭点点头。
十六年?那么这个村子里发生的惨案,与一直她在脑中出现的白衣女子的那句,等了十六年的话,二者有何关联么?若是有,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十六年前,她才只是个四岁大的女童啊,依花子潇所言,只有曾经杀过人才会在鬼林里见到那些鬼魂,可她从来没有害过人,那个白衣女子又怎会几次三番寻上她呢?
这一趟塞外之行,非但没有让夏青找出皇城血案的一丝线索,反而让她陷进了更深的谜团之中。
在山脚与花子潇道了别,二人顾不得劳累,一路快马加鞭赶回了汴京。
一身风尘,展昭先回了开封府,而夏青则独自回了家,将一身疲惫的自己泡进了浴桶里,暖流从四周涌了上来,闭上眼,回想着这些日子来的离奇遭遇,就好似眼前的雾气一般虚无飘渺,这件案子,她想要走近查个清楚却不觉陷入更深的迷雾之中,甩甩头,将自己沉入水中,她如今已向展昭吐露了心迹,他不日便会登门提亲,她是该将那些通通忘掉了。
屋门被轻轻推开,有人轻手轻脚的走了过来,夏青不睁眼也知道是谁,她这一去一个月,她不信那家伙会忍得住不向她打听些什么。
枸杞轻轻捏着她的双肩,力度正好。
夏青皱皱眉,以枸杞的定力来说,沉默了这么久,她估摸着也该到极限了,果然——
“姐,你肩上的伤是?”
“停。”夏青毫不犹豫的打断她的话,“这伤已是旧伤了,废话少说,你想问什么直接问。”
“你这些日子白天黑夜都是和展护卫在一起的呵?”她问得又快又迅速,显然是早就想好久了的。
夏青翻白眼,“只有我与他出远门,不在一起能去哪里?”
“可是……”枸杞犹豫了一下,继续问道:“你的身份……”
“他……他没发现……”夏青撒了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