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琪姐,来不及解释了,帮我调动三十个丘叔那边的好手,我有急茬要去找今天出城的那批押银队,他们可是从官道上奔的平流?”明明是疑问句,魏元和却偏偏用上了肯定的语气,那本暗藏玄机的账本还纳入在她襦裙宽大的裙袖里,虽然那些被隐藏在看似伪装粗劣不堪,漏洞百出的账册里的精细暗码她还没有完全解读开来,单就她破开来的一小部分就以不得了了,全部都解开的话,后果她难以想象,也不敢想象。连云的预感一点没错,准确的甚至都有些可怕,这次平流水祸不单单是天灾,绝大多数还是人为的因素,隔年朝廷就会兴修水利,哪一年没有从国库里头抽上百万的银钱,可其中有多少进了卢为与那些地方官的私囊,怕是除了老天爷,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只是泰康君此次平流之行,料到的仅仅是皮毛罢了,幕后的黑手可不是一个小小的四品府尹,所料不错的话,现下怕是已然出事了。
“是,我知道了,这便叫人备马准备着。”没有半点的迟疑,一改方才的嬉笑态度,绕琪匆匆应了一句,便向着明堂的方向走去。魏元和这时才感到右手背上传出的微微刺痛感,低头一看,先前的一片小小红痕已有些肿了起来,现在可管不得这种无关紧要的皮肉小事,顺手从内屋的粱椅上取了一件连帽的呢制斗篷,也随着绕琪走了出去。
偏僻的荒原里的,押运银两的车马队亮起的火把照亮了大半边地界,目标颇是显眼明确。荒原里多土丘山岭,是匪类出没频繁的地区。不远处大大小小土丘上,数十名身穿寻常百姓那般短布麻衫,的人分散均匀,纪率严明,利用夜色天然的掩体把自己藏的严严实实,各个都是一副用火烧都逼不出来的模样决心。为首的男人似乎志不在押运银两的车队,直到队伍走过大半,前头引路车队没入苍苍的暮色,看不分明,也没有什么实际的行动。“咚”,身后传来几不可闻的细小声响,却让顾少陵与楚西风具是一惊,倚着火把发出的光亮,魏少陵可以隐隐的看到身侧不远处的两个土丘似有人影在晃动。抬手制住打算上前查看的楚西风,魏少陵示意不要出声,带着车队继续走,自己则领着七八个从府里带出的心腹驻偏离队伍留在队尾,不疾不徐的拉开小半里的距离,以防万一。
十数根尾部有白色羽簇的锋锐箭矢划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犹如死亡的使者,向魏少陵所带的一点点人马这伸出干枯狰狞的爪子,要收割他们的性命。这些人具是有实战经验的好手,有时刻处在警戒状态中,突如其来的箭雨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慌乱,身体本能的举起手中出鞘的剑去抵挡。箭已放空,土丘里人也不在蛰伏,纷纷跃到路台上厮杀起来。魏少陵斩杀了今天的第八个人,脑子却在飞快的运转,来人虽是土匪打扮,可身手不差,虽比不得他府中调教出的亲兵,可胜在人多,战局耗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铮”勒住胯下受惊的驹马,一支正射向顾少陵的箭被另一支箭打偏了方向,改变了原先的轨道,直直的插入地上。暗处放箭,只去首领,这份心思可不是一群土匪有的。扭头随着箭矢的方向看去,魏元和还保留着捻弓搭箭的姿势,身后从丘叔那抽带来的三十勇者夫也不需她下令,径直向还在厮斗不清的人马冲去,加入了战局。
“胡闹,你如何来了。”侧身斩杀打算从后面包抄的一个小卒,喷出的血有些溅到了顾少陵白玉般的面颊上,无损他的俊美,却平添了几分妖娆。魏元和从没见过厮杀中的楚西风,和平日里的谦谦君子模样不同,简直就像是换来一个人一样。“当是扯平了,我不是来添麻烦的,回头再说。”此刻战局已近尾声,残兵大多被困死,还不等顾少陵的人马做出下一步的反应,就约定好了似的,咬破藏在牙齿里的毒药,齐齐自杀了。不对,眯了眯眼,翻身下马,顾少陵半蹲下身子,捏开已成一具没有威胁的尸体的嘴巴,借力火把的光仔细的查看了起来。出乎魏元和自己的意料,再一次面对这种血腥的场面,没有反胃,没有惧怕,就像是一个路人,一个旁观者,这里的一切都与她没有关系似的。
“这个算是示威么,他们不是自杀的,大约是某种蛊,就算我们落败,他们也会死。”处理好现场,将折损的一人好好掩埋,顾少陵看了眼还算镇静的魏元和,也拿不住他是该高兴这个小丫头的成长,还是该为她悲哀。魏府上下数十口人啊,都曾是鲜鲜活活的性命,最后的归宿都是在魏家那一方不大的前堂,没有宋廖在那拖延时间,怕是眼前的人儿此刻也和那些人一样,趟在一口薄薄的桦木棺材里,入土也难为安。“走吧。”下意识的抚上魏元和单薄的肩,顾少陵甚至可以清晰的感到女孩有些颤抖,叹了口气,翻身上马,朝魏元和伸出手“你的马惊了,怕是暂时载不了你了,上来吧。”
静然看了看自己那匹躁动不安的马,没有见过血腥味的驯马,惶恐的大睁着眼,哀哀的看着自己的主人。搭上顾少陵伸出的手,借了力跨鞍上去,坐在顾少陵身前。“那些账册有问题……”
“阿和,夜里风凉,此处又背风,回头再说。”魏元和的话还没说道一半,就被身后的顾少陵打断了。有力的手扶在她的身侧拉驾着马的缰绳,男子偏高的体温透过薄薄的护甲,传到她的后背,莫名的让人心安。三年了,这个男人就像是一个谜,他表面上是泰康君为了方便联络派来的护卫,可他的行为举止,思维方式全都与不同于一个侍卫,更像,更像是一个上位者所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