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后院回到前厅，容丹青只花了不到半刻钟。
沈流之依然还在大厅那边喝茶，戴着面具，看不到脸上的神色，但是在看到她的时候，一双眼睛眸光亮了一下。
“医术进步不少！”
容丹青笑：“你又知道？”
沈流之也笑：“这速度……哪怕是古老头儿在，也未必能赶上啊！”
容丹青瞪了他一眼：“你觉得这话我会信？”
沈流之笑着点头，容丹青眨了眨眼，再笑。
不得不说，和沈流之相处这么久，沈流之非常了解她。
比如沈流之刚才说的这话，她信。
毕竟她的医术越来越好是事实，毕竟在外有练手的，总比一直对着书学习好。
而古神医那边，老头儿年纪越来越大，眼神是越来越不好了。
——
千里之外的金陵城，正在别院休息的古神医忽然打了个喷嚏。
“阿嚏！”
送到了嘴边的鸡腿也不啃了，忍不住磨了磨牙。
“十有八九是沈流之那小子在损我！”
一旁的药童听了，笑了笑。
“也或许是世子想您老人家了呢？”
古神医瞪眼，呸了一声。
“他也就是有事才能想得到老头子我！”
药童看着古神医那嫌弃的表情，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老神医算是看着沈世子长大的，和老王爷又是过命的交情，世子出生之后，一向喜欢云游四海的老神医甚至在鲁南待了十年，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恰好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古神医的脸色，瞬间不好看了。
狠狠咬了一口鸡腿，气呼呼地回了房间。
“告诉他，老头子我哪里都不去，不去！”
药童无奈，笑着点头。
到了大门口，药童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挺拔身影，眼底并无半点儿惊讶之色。
“王爷，神医心情不好，说哪里也不去。”
璃王沈月成似乎也猜到了古神医会这样说，笑的非常亲和，语调舒缓，让人生不出半点儿脾气。
“那劳烦再跑一趟，告诉神医，就说不用神医出门，月成亲自带病人过来也行。”
药童楞了一下：“王爷稍等片刻！”
——
“什么？愿意亲自登门？”古神医以为自己听错了。
看到药童点头，古神医冷笑一声。
“呵！那成！只要他愿意来，本神医就医！否则……门儿都没有！”
“是！”
——
皇宫，德政殿。
康泰帝听了璃王的话，脸上的笑容不减。
“这么多年过去了，古神医还是那样的脾气！”
沈月成没想到，父皇不仅知道古神医，甚至和古神医似乎很早就认识，而且非常了解。
这他更加不解，既然父皇认识古神医，为何当初还让容丹青进宫把脉看诊，而不是直接找古神医。
“罢了，既然如此，朕就出宫一趟！”
这么多年了，朝中的老臣走了一个又一个，性子别扭又有本事的也不甘心一直在这待着。
他倒是很想看看，二十年过去了，古季如今是什么模样，脾气是否比原来还要古怪嚣张？
想到先帝在时，先帝非常倚重古季，时常看到先帝和古季在御花园中散步聊天的情景，康泰帝的眼神深了很多。
——
第二日下朝后，康泰帝换上一套没有任何龙纹的华服，只带了璃王和大内总管两人出了皇宫。
到了古神医居住的院子，康泰帝并未急着下车。
看到璃王准备上前敲门时，轻轻抬手，制止了璃王的动作。
“先等等！”
“是，父皇！”
康泰帝放下手，由大内总管扶着下了马车。
站在院子大门前，看着颜色有些陈旧的大门，康泰帝眼底眸光幽深莫测。
鼻尖是阵阵药香味儿，一如当年到古季家，在大门外远远就能嗅到的味道。
康泰帝闭上眼睛，双手背在身后，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片刻后，他缓缓睁开眼睛，点了点头。
不等璃王上前去敲门，陈旧的大门忽然从里面开了。
药童看到站在外面气势逼人，天威隐隐的中年男人，神色恭敬。
“草民”
康泰帝抬手，打住了他的话。
“古神医呢？”
药童：“知道今日有贵客登门，神医正在里面沏茶。”
呵！
二十年不见，古季改了性子了？
不可能！
当年他那样威逼利诱，什么办法都用了，古季依然不低头，选择了离开。
若不是因为古季一辈子没成家，根本没有后代，他为了留下他，绝对会拿他的子嗣威胁。
偏偏古季没有成婚，更没有后人。
一想到这点，康泰帝微微不满。
不过一想到容丹青师从古神医，而且也是拜了师的，康泰帝眼底的阴沉一扫而光，淡淡一笑，看似温和，实则威严。
“既然如此，那朕去瞧瞧！”
——
进了院子，果然和康泰帝想象中的一样，整个院子里种满了药草，不远处的葡萄架下摆着一方石桌，围绕着石桌摆放着四个石凳。
古季坐在其中一个石凳上，石桌上摆放着一套茶具，还有一个小火炉，上面是已经烧开的水。
听到脚步声，古季并没有回头，而是继续看着面前咕噜噜翻开的水，神色看起来非常专注，似乎并未注意到有人靠近。
看着这样的古季，康泰帝似乎在瞬间看到了很多年前，那时候他还年幼，古季恰是他现在这个年纪。
御花园，八角亭，石桌旁，三道风姿各异的身影。
那些身为帝王的康泰帝，羡慕嫉妒，又别扭不屑的所谓的友情。
如今先帝驾崩多年，其余两人都已年过古稀。
想到当年先帝在御花园为他赐婚的圣贤皇后，现在回想起来，康泰帝心中依然酸涩。
他承认圣贤皇后是位好妻子，好皇后。
温柔娴淑，沉静大度，更是当时天元大陆公认的第一美人，除开出生有些瑕疵，再让人挑不出半点儿毛病。
他心悦她，也愿意娶她。
唯一不满的是，他的婚事是因为古季和鲁南王一起向先帝进言促成，因为对鲁南王和古季的不满，哪怕心悦圣贤皇后，成婚后他对圣贤皇后也是相敬有余，亲密不足。
他已经有很多年不曾想起那位娴静温柔，腹有诗书，端庄优雅的发妻了。
此刻看着煮茶的古季，康泰帝有一时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