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秦边境,春风城。
刚给容知画把脉完毕的容丹青忽然打了个喷嚏,眸光闪了闪,看了一下容知画的脸色。
容知画的脸色依然苍白的吓人,整个人像是一朵快要凋零的话,充满了颓然和死气。
容丹青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想了想,声音平缓。
“想知道当初我是怎么从乡下庄子上回到左相府的吗?”
已经心如死灰的容知画,眼睛忽然动了一下。
是啊!
很好奇。
“确实很好奇!”
为什么原本胆小如鼠,怯弱又自卑的二姐姐,忽然就变得那样……自信从容,优雅肆意。
脑中闪过刚到这个世界,被大火包围的那一幕,容丹青勾着唇角,噙着一抹笑。
“你该记得,当初鲁南王世子登门时,说的是在邙山救了我。”
容知画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再想到邙山的偏僻,甚至邙山那边还有一个乱葬岗,容知画的脸色白的近乎透明。
“二姐姐是在乱葬岗被救的?”
容丹青温柔地看着容知画,只觉得这孩子还是如此单纯啊。
就沈流之那种性子,怎么可能出手救人?
“不!我是自救!”
容知画:“……”
“我实在不知道杨姨娘母女对我的深仇大恨,已经深到了哪怕我快断气了,他们还不放心,居然将我丢在邙山上,请了一个道士做法,要将我的魂魄困在那里,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容知画:“……”
怎么会?
她知道杨姨娘和大姐姐一向面慈心狠,但是没想到,居然心狠毒辣到那种地步。
“那二姐姐”
“我是怎么回来的?”
“我说了,我是自救!在迷迷糊糊中,忽然觉得就那么死了,多不值得,还要被困在那里,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鬼门关走了一趟,忽然就看开了!什么名门贵族,什么规矩礼仪,什么大家闺秀,全都是狗屁!”
“二姐姐……”
容知画完全没想到,看着娴静温柔,如同春日湖水般轻盈明澈的二姐姐,还会说脏话。
但是听着,莫名地觉得舒坦,解气。
是啊!
规矩束缚了她们女子太多!
哪怕这一次,她确实失踪了,哪怕她并没有失贞,可是这么久没有消息,不管在外面如何,只要知道她失踪过一段时间,她的名声已经毁了。
正因为这样,她才觉得绝望。
不想活下去!
见到二姐姐,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临死前还能干干净净的,已经是最大的幸运。
选择死亡,在所有人看来,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没想到,二姐姐却不那样以为。
“二姐姐,我这样的”
“你如何?”
容丹青忽然扬眉,哪怕依然是平凡至极的脸,但是那双漆黑的双眸,带着浓浓的冷意。
似乎只要她说半个贬低自己的字眼,就是对不起二姐姐的救命之恩。
“二姐姐难道不觉得,我这样的人,不该再活在这个世上?”
能够活着,谁又会想着去选择死亡?
可她知道,她活不了了。
哪怕活着回到了左相府,父亲也不会让一个失踪这么久,甚至还是被买卖到青楼的女儿活着,损了左相府的名声。
与其回到左相府,被父亲一句话结束生命,看到父亲的狠毒,她宁愿选择现在就离开。
至少,她还能欺骗自己,不是父亲容不下她,而是她自己选择了离开。
“容知画,我问你,就这么死了,你真的甘心?”
“好好想,不要急着回答!”
“三天时间,三天后,你再告诉我答案!”
“若是你觉得你是心甘情愿赴死,我绝不会拦你!”
“若是你哪怕还有半点儿不甘心,记者我的话,不要轻易结束自己的生命!什么都可以重来,唯独人命,只有一次!”
“再看看我,想想当初我从邙山归来,等待我的是什么!”
容丹青说完,再不看容知画一眼,将所有的时间和空间留给她,转身出了房间。
房外,沈流之倚在门边,不知等了多久。
看到出来时一身从容的小丫头,觉得自己刚才的担心纯粹多余。
他根本没想到,小丫头在妹妹跟前破开从前的伤口,没有半点儿悲伤,唯有一身正气。
是他狭隘了。
“走吧,去吃饭!”
容丹青抬眸一笑,那一笑,分明和平时一般无二,但是沈流之看着,心脏猛地一跳。
明丽绚烂,如同繁星点缀的夜空,万千星辰两眼刺目,而最明亮的那一颗,悠远宁静,不闹不争,却已风华万千。
吃过饭,沈流之提到了之前酒楼的事情。
“酒楼已经烧了,金书和他的两个心腹确定死亡。”
容丹青看他:“很利索,很世子爷!”
沈流之:“……”
勾着唇角,沈流之似笑非笑。
“我能当做你是在夸我?”
容丹青笑:“你随意!”
沈流之:“……”
他被容丹青这随意的态度给气笑了,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慢悠悠出声。
“青青,你这样我很伤心!”
容丹青嗤笑了一声,淡淡一笑。
“可惜世子您没长一颗玻璃心。”
沈流之闻言抽了一下,跟着伸手摸了摸心口的位置。
“是不是玻璃心,青青不摸摸,又怎么知道?”
容丹青被沈流之那摸心口的位置给肉麻到了,嘴角抽了一下。
“世子不缺想要摸您心口的人,若是实在无聊,不若换回那张脸,一出门保准小姑娘老大娘一个劲儿地往您心口扑!”
沈流之:“……”
小丫头这嘴皮子利索的……
分明看起来温柔娴静的小丫头,这说起话来,刺激着他的心脏哦……
偏偏,他爱极了她这份小俏皮!
远处的暗卫几人看到世子爷那温柔宠溺的眼神,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若是换做别的女人这样跟世子爷说话,呵呵……他们敢用自己未来的婆娘保证,世子爷绝对一脚将人蹬飞。
老王爷说的不错,果然一个萝卜一个坑啊!
纵使世子爷再寡淡薄凉,遇上这样一个随意从容,似乎比世子爷更寡淡薄凉的世子妃,这一跟头栽的……怕是彻底起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