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中有片刻的寂静，最后还是老皇帝笑着打破了这份寂静。
容丹青笑着附和，只管跟着老皇帝的话往下说，偶尔调笑两句，逗得老皇帝哈哈大笑，直夸他聪慧风趣。
至于她到底是谁，从哪里来，老皇帝并没有继续深究。
等给老皇帝施针完毕，容丹青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柔声提醒。
“皇上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不过若想更好，一定要修身养性，方得长生！”
老皇帝觉得身子骨比之前硬朗了许多，至少自从顾青给他施针过后，他的头痛病没有再犯过。
饶是再生气，也没有怒急攻心，而是狠狠吸口气，慢慢地能缓过来。
身体好了，又是西秦国的帝王，后宫里来了一批娇滴滴水灵灵的美人儿，一个一个地往跟前凑，老皇帝又开始心猿意马，蠢蠢欲动。
“一定要修身养性？”
容丹青并没有点头，而是中肯地建议。
“也未必说非得要修身养性，不过凡事的节制，就怕开了个头，到时候控制不住，想要再好好调养身体，比之前要更加艰难！”
这话说的很委婉了。
老皇帝心中理解的就是：你可以和年经貌美的宫妃们各种做做做，但是就怕控制不住或者又初显兰妃那样心思不轨的，到时候身体再垮了，呵呵呵……可别想着还能再好起来。
美色当前，老皇帝心动。
可一旦涉及到自身的安危，老皇帝脸上的笑容跟着敛了起来。
抿了抿唇，神色寡淡。
“朕明白了！”
容丹青准备告辞，老皇帝还是有些不甘心。
“顾青，难道凭着你的医术，真的不能让朕恢复的更快？”
这是不想服老了？
呵！
年轻的时候不节制，掏空了身体，现在还想嘿嘿嘿，真是嫌命长啊！
砸砸嘴，容丹青笑的非常温和真诚。
“其实也不是没有，草民这里有一味药，能让皇上至少在两年之内恢复到春秋鼎盛的时候，夜御七女不在话下。而且白日临朝也会精神奕奕，不会有任何疲惫不适。”
已经很久没有过人伦的老皇帝心下大喜，甚至有些失态地站了起来。
“真的？”
甚至有些埋怨顾青，有这么好的药，居然不早给他吃。
老皇帝正想借着这个由头，好好敲打顾青一番，没想到听到顾青越发真诚的声音响起。
“不过是药三分毒，这药虽然能让皇上龙精猛虎，但要命的是……服下这药之后，只怕陛下原本是万万岁，会变成千千岁！”
老皇帝脸上的惊喜，直接变成了惊吓。
“放肆！”
特么的感情这是在刷着他玩呢！
容丹青从善如流地跪了下来，非常温和地解释。
“草民惶恐！”
“草民只是回答皇上的问题，皇上问了，草民答了，而且也说了这味药的不可取之处。”
老皇帝：“……”
仔细一想，还真是顾青说的这样。
如果顾青不说实话，直接给他服用了那味药，他一定会喜出望外，两年后身体周垮了，奄奄一息的时候，只怕根本找不出病因。
几乎是在瞬间，老皇帝想到了自己的身体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瞳孔猛地一缩，老皇帝双眸阴狠地盯着顾青。
“你一早知道朕的身体状况？”
容丹青笑着摇头：“皇上说笑了，草民知道皇上的身体状况，也是在给皇上把脉之后。”
老皇帝眼底眸光闪了闪，紧紧地盯着她。
“你可知道是谁？”
容丹青摇头：“皇上，草民是人，不是神。”
老皇帝身上的毒绝对是在十多年前就开始下的，这么多年了，而且还是在西秦国，她哪里知道？
她要是真的知道了，只怕老皇帝第一个要杀的就是她。
所以就算容丹青有怀疑的对象，也绝对表示不知情。
老皇帝眸光幽幽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缓缓收回视线。
“黄庆留下，其余人都退下！”
“是，皇上！”
太和殿中很快空了，老皇帝坐在龙椅上，一双略微浑浊的眼睛，慢慢地转开看向窗外的宫墙。
“朕身上的毒，有十多个年头了。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给朕把脉，知道朕体内有毒的大夫。”
容丹青觉得，她绝对不是第一个知道老皇帝体内有毒的大夫，至于是不是第一个说出来的大夫，也未必。
“如果朕让你现在开始查，你能查出来是谁下的毒吗？”
容丹青摇头。
老皇帝眯了眯眼，声音低沉。
“那若是朕给你指定的人选呢？”
容丹青再次摇头。
老皇帝不满，脸上已经有了怒意。
“为何？”
容丹青叹了口气，温和地解释。
“皇上，草民只是个大夫。”
只是个大夫？
老皇帝冷笑一声：“你若真的只是个大夫，那今天你顾宅发生的事情，又如何解释？”
容丹青微微一愣，跟着再次解释。
“不过是碰巧罢了！退一万步来说，若是皇上是近日才中毒，草民也能略进微薄之力。只是十多年的时间，草民觉得除了太医院的太医和一直侍候皇上的宫人，旁人无能为力。”
老皇帝不说话了，双眸变得越发幽暗冷沉。
容丹青低垂着眉眼，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好一会儿，又听到了老皇帝沉沉的声音。
“宋院判是知情人，若是有他相帮呢？”
容丹青依然摇头，有些无奈地开口。
“这件事情，草民实在无能为力。皇上与其寄希望于草民，不若更相信身边的忠臣良将！”
忠臣良将？
老皇帝直接冷笑出声，一只手摸了摸腰间佩戴的玉佩，神色间透着几分沧桑薄凉。
“朕这个年纪，哪里还有什么忠臣良将！”
容丹青不语，知道老皇帝并不需要他说话，不过是需要一个听众罢了。
果然，老皇帝开了口之后，也没有在意容丹青的心思，而是自说自话，甚至带着嘲讽的笑。
“朕出身帝王之家，自幼学的就是帝王权术，治国方略。年轻的时候，希望着一统这五洲七国，成为天下之主。”
“等到了这个年纪，才发现那些梦想依然离朕很遥远，甚至离朕越来越远。真是可笑，朕原本不知道为何，现在明白了。”
“一如当年的朕一样，朕的那些儿子们，一个个的都不甘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们也想坐上这个位置，往更远的地方继续走！”
说到这里，老皇帝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声音格外狠厉。
“可朕还没死呢！”
容丹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