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安原本打算从北宫门出宫,但是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所以兀自往御乐司的方向走去。锦辅和锦佐跟在后面,不禁都为蝶舞捏了一把汗。
睿安舍弃的宫女从来不会再次想起,不知是对胭脂的追求不顺,还是最近的烦心事太多,睿安在蝶舞的身上又再破例。
蝶舞作为逗留‘安辅殿’时间最长的宫女之后,也是睿安第一个愿意回头找寻的宫女,只不过睿安到了御乐司,依然扑了一个空。
“蝶舞呢?”睿安不悦道。
眼前,御乐司的舞场中,舞者们正在排练,但是唯独不见蝶舞的身影。
锦佐立刻应道:“奴才这就去找。”
锦辅从旁说了一句:“蝶舞有孕在身,或许已经不能再跳舞了。”
睿安却不信,说:“她没离开二皇子府的时候,每日都跳,跳的还很好,为何不能再跳舞?”
片刻锦佐回来了,回禀道:“主子,奴才打听到蝶舞已经被御乐司降为了粗使宫女,现在只负责干些粗活,不再跳舞。”
“在哪里干粗活?”睿安问着,已经抬步,想要去看看。
锦佐于是一路引着,往御乐司的后苑走去,睿安随后停步在了一个门廊处,因为远远的已经看见了蝶舞。
但是眼前的蝶舞却令睿安大为失望,虽然对她的身影熟悉,但是此时的蝶舞正在洗衣,蓬头垢面,不施粉黛,所以看起来好像一个臃肿的丑陋宫女。
“这才几日未见?”睿安说话的时候,已经扫兴的转身走了。
自蝶舞离开二皇子府,锦辅也是第一次见到她,却不能上前寒暄,只随着睿安一起走了,锦辅也留意到蝶舞的身体有些浮肿的样子,或许是因为有孕在身的缘故。
蝶舞却是有意素颜邋遢,以往若非她装扮鲜亮,也不会遭遇二皇子,而险些性命丢了好几次。
蝶舞只顾低头洗衣,并不知道睿安悄悄站在远处看过她,她也没看见锦辅,虽然如今的生活比以前艰苦了很多,但是蝶舞依然觉得比每日担惊受怕的活在‘安辅殿’要好得多。
此时过来御乐司的却并非睿安这一个皇子,另一个皇子,经常过来御乐司,他就是十八皇子睿宴。
珍禽山晚宴,皇上已见识了睿宴在声乐上的天赋,所以特意允准御乐司戚主簿教授睿宴一些乐理知识。
戚主簿出自戚将军府,而睿宴的母嫔是戚嫔,所以戚主簿也算是睿宴的外戚之一,他今日过来还是为了新编的曲子排舞。
但是看了半天,睿宴也还是有些不满意,对戚主簿说:“领舞为何选了男子?”
戚主簿告诉说:“之前殿下觉得女子领舞柔度有余,但刚劲不足,所以才换了一个身段轻柔的男子试试。”
睿宴不禁叹道:“此曲的灵感来源于花园中翩翩起舞的蝴蝶,是否还应是女子领舞比较合适,因为男子的装扮有限,不止舞衣,女子的发饰也是必不可少的点缀。”
戚主簿忽然也叹道:“原本能够刚柔并济的领舞的确有一位,但是后来被二殿下要去了,如今虽然送回来了,但怕是已经不能再跳舞了。”
“为何?”睿宴问道。
戚主簿小声告诉说:“应是怀有身孕,而被二殿下所抛弃,精神似乎也受了打击,所以整个人心思变了,也不愿再穿舞衣,听说在‘安辅殿’险些连命都给丢了。”
睿宴虽然年龄小,但是对于‘安辅殿’的事也多少听说过,于是问道:“可否引荐一下,让本殿见见这位领舞?”
戚主簿却阻拦道:“何必自找麻烦,十八殿下还不知道‘安辅殿’吗,能躲则躲,二殿下不要了的宫女,最好连知道都不要知道。”
睿宴听劝,点头道:“本殿知道了,就从现有的领舞中选一个就是。”
戚主簿也如此应着,而后两人继续看排舞,一直到了傍晚,戚主簿退宫回府走了,睿宴却依然坐在场地旁边,若有所思着,想要略微改动之前所编写的曲子,自然是未找到合适的领舞。
睿宴虽然只有十几岁,但是却乐器精通,在宫学堂的文课和武课,他全部用来琢磨曲谱。
此时,场地中的排舞已经散去,也只有睿宴一个人坐在古琴前,边抚琴边修改曲谱。
蝶舞晾完衣裳,准备过来擦拭白天用过的乐器,场地也需要打扫,所以蝶舞就算到了晚上,也不得闲。
今日过来场地,她远远的听见了琴声,觉得可能还有人未离开,所以站在游廊中略等了片刻,等到完全没有了声响,才往排舞场地进去。
蝶舞自小进宫,因为身材柔软被选进了御乐司,从此就开始了学舞的生涯,所以排舞场对于蝶舞来说,是所有的回忆,虽然练舞辛苦,但却是美好的回忆。
蝶舞坐在场边开始擦拭乐器,却不慎拨动了一丝琴弦,琴声如此熟悉,像是要勾起蝶舞所有的记忆,却仿佛已是她前世的记忆。
自从去了‘安辅殿’,蝶舞感觉自己已经死过了好几回,如今虽然被退回御乐司,但是曾经的那个蝶舞,早已远去,想到这里,蝶舞不禁黯然神伤。
此时也只有几盏宫灯与微风摇曳,排舞场内并无他人,所以蝶舞放下了手里的水盆和抹布,起身,缓缓走入了舞场。
她对这里的一切都如此熟悉,今日听说十八殿下正在排新舞,虽然蝶舞人在后苑,但是也挡不住时时传来的舞乐声。
所以她早已对这支曲子烂熟于心,此时虽然没有乐器的伴奏,她却精准的踩着每一个节奏,举手抬足之间,跳舞给自己看,也为了令自己的心情转好。
但是蝶舞跳得忘情,却没有留意到睿宴并未离开,他不过是去再那些纸墨,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找到了最合适的领舞。
蝶舞兀自洒脱,跳得尽兴,而睿宴也看得出神,眼前的女子,未施粉黛,但是却身姿美若蝴蝶破茧。
“你是谁?”睿宴忍不住突然出声问道。
蝶舞受惊,吓得直接跪倒在了地上,睿宴也由宫灯阴影中走了出来,蝶舞见过睿宴,所以立刻跪礼道:“奴婢给十八殿下请安,奴婢只是御乐司的一个粗使宫女。”
“本殿是在问你的名字?”睿宴执着道。
蝶舞却不敢直说,只颤颤巍巍的回禀道:“奴婢没有名字,求殿下饶恕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