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老头这般性格古怪的人,恭居熙一个皇室贵族子弟,基本没遇到过,所以现在碰着了,不会打交道也是情有可原。
簿梓荣前世里是医仙阁的女学徒,平日里上山下山,都要与各种不同阶级的人打交道,所以像这屋子的主人这般脾气古怪的,她是完全不当回事的。她性子聪慧,口舌伶俐,老人家的直白的话完全难不倒她。
当下她就眼睛眨眨,嘻嘻笑着,颇有些装无赖的趋势:“老人家既然你不相信他,那你相信我么?要不我给你写张欠条?利息也给你加上?”
老人家对着簿梓荣一半狡黠一半天真的脸,露出了一丝没好气的笑容:“你这丫头倒是会做生意。我要你的欠条做什么,你到时候人都走了,我拿着欠条找谁去?”
说着,他又把眼睛转到恭居熙身上,表情却换了一副,看着像是遗憾之极,还摇了摇头,搞得恭居熙莫名其妙。
簿梓荣虽然觉得眼前这老头十分古怪,但是隐约又觉得他神神叨叨十分有趣,忍不住又道:“你既然不信任他,又不信任我,那你这五十两银子怎么办?我们此刻没钱,也拿不出来。”
老人家眼珠子转了转,似笑非笑:“若要人信,总要拿出点诚意,你们是谁我都不知道,如果我应了你们的话,回头你们一没人来送钱,二欠条不认了,我问谁说理去。便是打官司,县老爷也定会问我,老头,欠你钱的是谁。我该如何回答?万一惹怒了县老爷,说我玩笑公堂,到时候打我几大板子,这医药费我问谁去报销?”
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无非就是围着五十两银子的事情打转。恭居熙原本是不想将真实身份告诉他的,所以一开始只是胡乱编了一个理由,说簿梓荣是他妻子,两人是同游山川迷了路,才会误入到此地。虽然一开始老头子就言语怀疑,可是他不说,老头子也没办法谈个究竟。现在吃了人家饭菜,人家要收你钱,也是天经地义,人家不信任你,你再拿假身份当幌子应付,人家估计是要将你扫地出门了。他自己一人到无所谓,毕竟身边还有个簿梓荣,天黑路险的,他是断不敢让簿梓荣走山路回去山洞,谁能保证回去路上也能如回来时候这般好运气呢,万一这次回去碰到了豺狼虎豹,岂不是得不偿失。别说五十两,就算是五百两,今夜能在此买个平安夜,也是划算之极的。
所以恭居熙思前想后,觉得也没必要太过提防,这深山野地的,住着的不是隐士就是山人,都是远离世俗尘嚣的,根本就不会对世事浮华感兴趣,因此也惹不出什么纷争来。
于是他拱拱手,谦卑的作自我介绍:“老人家,并非在下有意隐瞒,只是怕说出来惊扰了你。我是东燕国的四皇子,这位是我的未婚妻。我们是来秋猎的,夜里出来散步,遇到了豺狼,经过一番生死搏斗,豺狼虽然被我们杀了,可是我身上还是被豺狼咬了一口。我未婚妻惦记我身上伤口,扶着我要回营地去,偏偏是夜黑风高路难走,我们不小心走错了路,还不甚掉落到了洞穴里。在洞穴里熬了一夜,才寻到了出路。出来后我们又找不到了回去的路,兜兜转转,就到了这里来。”
恭居熙把自己身份和这几日遭遇大致都同老人家说了,还补充了如何在山洞里遇到小豺狼,又如何食用了欢喜醉,如此种种都如数家珍般对老人家说了。
出乎意料的是,老人家并没有恭居熙预期的那样,对他东燕国四皇子的身份感到惊讶,依旧神情淡定,好像东燕国的四皇子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等到恭居熙都说完了,老人家才缓缓开口,眼里还带着一抹得意:“你看,如果我不说着这些饭菜要五十两银子,只怕你们还不一定肯告诉我你们的身份呢。”
原来他是故意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恭居熙说出真实身份。这个老人太不简单了,绝对不是一般的山人,恭居熙凭直觉,觉得此人应该是隐居的世外高人。
簿梓荣也有类似同感,不过她不像恭居熙,被人算计了去,就大肚的包容了,她这世了不愿意做个宽容的人,定要计较回来才可以。她眉儿一弯,笑得如同一朵迎春花:“老人家,那如此说来,你是不要我们银子的。既然如此,我们便不是债主和欠债的关系啦,我们是平等了啦。既然我们是平等的,那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身份,我们是不是也可以知道你老的身份了。,”
她说的温婉可爱,映着她的一弯笑目,越发显得娇俏灵秀。
老人家被她软言娇语反将了一军,心中赞叹簿梓荣的机敏,脸上也并不男女,用手指捋了捋鄂下胡须,笑道:“好个能说会道的灵丫头,你是一点都不肯吃亏啊。我可不是你们这般的大人物,前野村夫而已。”
簿梓荣递过去俏皮的一眼:“老人家这又是为何,方才设下妙计套了我们身份去,说到自己却只言片语,言辞闪烁,可见是身份太过高贵,不屑告诉我们罢了。”
老人家被簿梓荣俏皮的言语逗的哈哈大笑:“你这姑娘到很合我胃口。我若身份高贵,早就住高楼去了,怎么会囿在这老林子里呢!”
这话听着很有道理,可是簿梓荣根本也是不相信的,但是她不再追问,而是忽闪着汪汪大眼睛,对着老人家看。
看的老人家无可奈何,只得老实回答:“哎,你这姑娘,我也是服了。我确实不是什么名人,更没有什么高贵的身份,我只不过是个散漫人,受不得当今世俗纷争,在此山林里寻求一份净土罢了。我也没什么好名好姓,你们唤我天机老人即可。”
原来此人换做天机老人,不知道他是不是人如其名,真的知道天机?
“原来是天机老人,果真是人如其名呢。”簿梓荣笑着说道,还不忘送上一顶高帽子。
天机老人果然受用,脸上笑容更是重了,态度也缓和了很多,不似之前那般古怪直拗了。
“好了,时候也晚了,你们今夜就在此也过夜吧,你们自己取水清理下,我先撤了碗碟,一会带你们到偏方去。”
这里居然还有偏房,簿梓荣和恭居熙都感到惊讶。
刚进来的时候,看到屋里如此整洁俱全,他们已经吃惊了一回了,现在听说居然还有偏房,就更是吃惊第二回了。他们匆匆的梳洗了下,就迫不及待的想看看所谓的偏房的样子。
天机老人带着他们走出门外,往院子后头转了过去,几步路距离,就到了天机老人说的偏房。其实不过也是一间小屋子而已。门是关着的,并未上锁,天机老人轻轻一推门就开了,他掌着灯火先走了进去,恭居熙和簿梓荣紧跟时候。
天机老人将烛台放在屋内一处小桌子上,烛火普照开来,将偏房内的布置照的清晰了。
偏房本来就是小的,所以里面没放什么东西,就一张床,一张桌子,连把椅子都没有。那烛台就是放在中间的小桌子上的。
床上铺了一层粗布床被,简简单单,却也整整齐齐。
天机老人指着那张床,对恭居熙和簿梓荣道:“诺,你们晚上就睡那里吧。这里虽然简陋,我也是整理过的,你们将就吧。”
簿梓荣进来看到只有一张床,心头就有些咯噔,听到天机老人此刻说让她和恭居熙同眠,更是心头如鼓点敲击。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和男人一张床上同睡过,至少在洞穴里,虽然和恭居熙孤男寡女,但是只是各自躺在草地上,今日是要睡在一张床上,这不等于是变相的算是同床共枕了么。
不过恭居熙似乎并没有她这么纠结,而是朝着天机老人低了低头,文雅的感谢:“多谢天机老人了。”
天色已经很晚,天机老人自己也犯困了,根本顾不得去领会簿梓荣的心情。他打了个哈欠,说道:“如此,你们就早点睡吧。”
说完,又是好几个哈欠,转身就关门回去睡觉了。
屋子里一下子就空荡荡的,只剩下簿梓荣和恭居熙两个人了,气氛一下显得有些暧昧。
簿梓荣对着那张床,脸上是开水烫过一般的燥红,杵在那里,低着头不言不语,心中其实已经如海啸一般,心思翩翩了。
恭居熙怎么会不知道她的顾虑,只不过刚才天机老人在,他假装着镇定而已。现在天机老人一走,屋子里就剩下他和簿梓荣了。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室内又放了一张床,想着就是无限旖旎,让人面红耳赤。
恭居熙虽然是个皇子,可是向来洁身自好,身边别说侧妃,就是连个侍妾都还不曾有,更不曾和女人同床过了。所以他的慌张并不比簿梓荣少。
一时间两个人都面上红着,低头各自沉默。
可是房子只有一间,床也只有一张,深秋寒凉,总不能直接躺在地上吧。恭居熙心中彷徨,又不能让局面僵持,就先打破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