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个先例,簿梓荣当然要谨慎看待。恭居熙一开始不知道欢喜醉的弊端,还万分庆幸能在这饥肠辘辘的时候碰到欢喜醉这种神药。可是当簿梓荣神情严肃的说了欢喜醉强大的副作用后,他就也正色起来,不敢怠慢对待。
按照簿梓荣的医学理论,欢喜醉的饱腹效果只有一个时辰。所以按照正常的逻辑思维,他们此刻应该趁着饱腹感还在,立马出去找寻食物。可是外头天色早已沉沉,山月虽然明朗,山路却并不安全。深秋时节,就算没有长蛇毒虫,也怕有山禽猛兽,此刻贸贸然出去,只怕也等同于送死。
出去可能成了猛兽食物,不出去又可能活活饿死,进退不得,左右为难,连恭居熙这个见识多广思维敏捷的人也束手无策起来。思前想后,恭居熙觉得与其作洞中困兽,还不如出去碰碰运气,何况他现在毒气已经消了,身上的沉重感消了大半,轻松了不少,视力耳力也基本恢复了,因为食用了欢喜醉,他身上又有了力气,区区手臂上的伤口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所以并无什么大碍了。
“容儿,与其在此活活饿死,不如让我出去寻找着野味,抓只兔子也好。”恭居熙对着簿梓荣说道。
簿梓荣听说他要单独出去觅食,心中已经犹豫,再看一眼洞外茫茫夜色,更是不同意:“这外头天黑路险的,出去定不安全。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多食用几次欢喜醉,用来延长时辰,等到天明了再去也不迟。”
这主意太过幼稚,让恭居熙不由得笑了起来。看到恭居熙笑了,簿梓荣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脸上飞红了一片。
“我现在身上毒气基本消了,力气也恢复了不少。我只出去在附近找找野味,不走远。你放心吧。”恭居熙望着簿梓荣,温暖的笑着,如同温泉一般暖心暖肺。
“那我与你同去!”簿梓荣脱口而出。尽管她自己也知道遇险以来,只要恭居熙要独身先行,她都是极其不放心的,必定都要同去。如此积极热情,便是她自己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毕竟只是口头上订了终身,并不是真成了夫妻,太过主动是不是也会让恭居熙轻视。可是如果让恭居熙一人前去,她又是真真正正的放心不下的,至少有她同行,凭她的花拳绣腿,遇着猛兽,帮着争斗一阵子她还是吃得消的,何况她身上还有银针呢。
她的银针可是无所不能的,昨日夜里遇到的四条豺狼,其中两条还是命丧她银针之下呢。有时候学医还是有些好处的,之前关键时刻,银针可以保命呀。
恭居熙是真心喜欢簿梓荣的率真和善良,还有她的深情。她是如此的关怀自己,总是愿意同他共苦。这一路以来,簿梓荣几乎时时刻刻陪伴着自己,如果这陪伴可以真的到永远该多好。
恭居熙看向簿梓荣的眼神越发温柔,那股子深情似乎要跟流水一般涌泄出来。
“同去可以,不过容儿,我希望如果遇到危险,你能听我的话,我让你走你就必须走,千万别像昨日夜里那样,用性命帮我争斗。”
恭居熙又想到了昨日夜里,四狼同围,他原先是想用内力把簿梓荣扔出包围圈的,可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簿梓荣居然坚持不肯走,还拼了性命帮他。而更令他敬佩的,是簿梓荣的胆识和魄力,一般女子,见着如此情形,只怕魂魄都吓没了,更别说帮着战斗了。簿梓荣却是个难得一见的奇女子,思维敏捷,头脑冷静,而且聪明过人,她竟然懂的运用自己的银针来攻击豺狼穴道,还临危不惧,遇到豺狼扑击,能当机立断就拔下玉簪子刺杀,生生的就把豺狼的雪白肚皮划出一条深可见肠的大口子。这便是他那个手段毒辣,心思沉重的母亲韦贵妃也是做不到的。
与其说簿梓荣助他一臂之力,还不如说是簿梓荣救了他呢。那四头豺狼,三头都是簿梓荣击毙的,而最后一头,关键时刻,也是簿梓荣不惧危机,一刀了断的。
他是见识过簿梓荣本事的,由她一同跟去,关键时刻确实也能帮他不少忙。可是他太过在乎簿梓荣,也了解了簿梓荣的性格,很怕遇到危机,关键时刻让她走她都不肯走,毕竟相比于昨日的力气和运气,今日都是缺失了不少的。
簿梓荣听他说的诚恳,隐隐似乎还有恳求的意思,口中就应付着答应了。恭居熙这才放心的笑了笑,同她一起走出洞去。
外头夜色浓厚,更深露重,山月之下,丛林映得涂了一层银光一般,静谧又安详。但是越是这种凉夜,越是潜伏着危机。
两人缓步行走,顾四面而观八方,提防每一个角落都可能窜出来的危机。所幸走了一段路,都是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并无什么危险情况出现。
走到一处山径,竟然分叉成两条,恭居熙和簿梓荣面面相觑,不知道该选择哪条小径走才好。
但是一个时辰很快就会来到,实在没时间来纠结这种小问题,秉着左为上,右为下的原则,恭居熙作了主意,选择了左边的这条山径。
两人又顺着左侧的小路走了一段,隐隐约约听到了水流的声音。再走几步,竟然真的看到了一条小溪流。
那溪水潺潺流着,在山月笼罩之下,上面似乎像是撒了一片碎钻一般,星星点点,晶莹闪耀,好不美丽!
簿梓荣少女情怀登时就泛滥了,不顾路滑石陡,足尖轻点着就踩着石头爬了下去了,白玉般的手拢成碗状,掬起一捧清水就尝了一口,甘甜清润,十分解渴。
恭居熙转眼间也已经跟在她后头,此刻已经到了她身边。
“四皇子,这山水可是甜的。”簿梓荣手捧清水,眉眼盈盈的对恭居熙轻笑。
恭居熙也附身掬水轻尝了一口,果然清甜润口。回想起来,他们除了在洞穴底部喝了些陈雨积水后,就没有再喝过水了。嘴唇其实早就因为缺水而干裂开了,此时喝到如此甘甜清芬的山泉水,简直同饮玉液一般,忍不住就大口大口的喝了许多。
直到喝的肚子大涨,才觉得口中干燥减除了。
两人又就着山泉水清洗了一下手脸。那夜里的山水极其冰凉,敷在脸上,同冰块印在脸上一般,整个人都精神大振,思维冷静起来。
离开山泉,他们又往前走了一些路。这座山林中也是十分奇怪,只见树木不见食草动物,连只夜里寻食的兔子都不曾遇到过一只。
一个时辰很快就会到来,眼下如果再找不到野味,他们就真的只能再回山洞中去食用那欢喜醉充饥了。
找寻不到食物,两人都有些扫兴,但又不想这么快回去,毕竟用欢喜醉果腹并不是什么好办法。所以还是打算继续往前走走,希望再碰碰运气。
两人走着走着,突然都止不了脚步,不约而同的用手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的瞪着前方。
在他们前面,竟然出现了一小块空地,那空地的上面,居然孤零零搭建了一座小屋子。屋子外头稀稀疏疏的围了一圈短木头,看着像是算作充当篱笆了。夜色苍茫,只能借着月色稍微看得清楚这些,再具体的,便是恭居熙也看不怎么清楚了。
这荒山野岭居然隐匿着一户人家,是恭居熙和簿梓荣始料不及的。如此荒郊野外,只怕就算是有房子,也未必会住人吧。
恭居熙推测这房子可能是之前村民废弃的,所以就迈开步子,想过去看个究竟。簿梓荣跟在他后头,心思却与恭居熙不同,她前世有过荒山野岭遇人家的经历,所以潜意识中觉得,这房子里说不定真的有人住。
她正如此想着,却听到恭居熙哎哟了一声,然后一只脚似乎是落入了一圈麻绳里,接着他就整个人被拉了起来。原来他一心想着去小屋里谈个究竟,却忽略了脚下危机,不知道怎么的,就一脚踩进了一只预兆放好的麻绳圈里,然后就单脚被吊了起来。
他被一只脚被麻绳圈牢牢束住,身体倒吊着,因为身子不稳,左右前后摇晃,看的簿梓荣又是吃惊又是心急。
“四皇子!四皇子!”簿梓荣心头着急,人不住就大声叫了起来。
那屋子原本暗着的窗子忽然就亮了起来,然后柴门就呼啦一声打开了,一个男子浑厚而又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短毛畜生,总算逮到你了!”语气里夹杂着兴奋和得意。
簿梓荣抬眼看过去,只见屋子里头出来一个人影,那人影手上掌着盏煤油灯,正急匆匆就往他们走过来。走得近了,接着灯光,簿梓荣才略略看清楚来人模样。
花白胡子,高绾发髻,一身粗布麻衫,竟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家。
那老人家撑的灯走得近了,也看到了簿梓荣他们,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他看看簿梓荣,又抬头看看被但悬着的恭居熙,一时神情迷茫。过了一会,他才反应过来,开口却是一句差点没让恭居熙和簿梓荣噎死的话:“怎么出声还成精了,竟然能幻化成人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