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又醒悟过来,此刻他身无分文,拿什么来买呢!
天机老人去了一会,又端出了一些白馒头来,笑着对恭居熙和簿梓荣道:“这些一会你们带回去。免得又吃那欢喜醉充饥。”
簿梓荣和恭居熙笑着感谢。
簿梓荣吃了早饭,精神已经好了很多。回想昨天悲惨的和个叫花子一般的情形,再对比今日腹中暖饱,不觉感叹世事难料。
本以为昨夜里只能在山洞中过夜了,没想到居然有幸能寻找到这样一个住处,而这个屋子的主人不但供他们食物,还留宿了他们一夜,连银子都不曾问他们要一两,现在还为他们准备了干粮好在路上吃。看来她和恭居熙都是命大之人,吉人自有天象啊。
簿梓荣帮着收拾了碗筷,又帮着天机老人清洗了,等到都收拾完毕,才空闲下来。
她在院子中慢慢度了一圈,发现短小的篱笆旁边种了一圈绿色的植物,看着有点眼球,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这个时候,天机老人已经走过来了,看着她,笑道:“怎么,小姑娘,你对我种的这些东西很感兴趣?”
簿梓荣回眸一笑,春水一般娴静,她看着天机老人,面上露出诚心请教的表情:“天机老人,这些植物看着眼熟,不知道是什么?”
天机老人捋着胡子,微微一笑,回答:“这个植物可是有奇特功效的,说了你也未必知道。”
簿梓荣心中想道,我前世好歹也是医仙阁的首席女弟子,平日里接触过的药物没有万种也有千种,有些药柴,只要闻到味道就能叫出名字。你现在却说我未必知道,也太小看我了。
不过她不是锋芒毕露的人,脸上还是作出谦卑的表情,虚心求教:“天机老人,这到底是什么植物,你就告诉我吧。”
言语里也颇有些撒娇的语气。
簿梓荣极为聪明,她发现对于天机老人这种孤寡老人,适当的撒娇卖乖效果极好,因为他会对你产生一种慈爱的感情,仿佛你是他的孙女一般。
果然天机老人十分吃这一套,笑的更为慈祥,他哈哈一笑,解释道:“这个植物功效极为神奇,方圆几里之内,只要有它,山虫虎豹就不敢靠近。”
簿梓荣闻言吃了一惊,脱口而出:“这可是霹雳菩萨?”
这次轮到天机老人吃惊了。他没想到这么冷僻的药材,簿梓荣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小丫头居然知道,着实吃惊不小。他看着簿梓荣,面露讶异:“怎么,你知道?”
簿梓荣心中知道,这个天机老人并不是普通的老人,他能把霹雳菩萨种植在屋子周围,就是借助霹雳菩萨的药效来防止山中野兽靠近。他能用这种方法保护自己,可见他本身也是个对医学方面很有造诣的人,自己年纪本来就可以做他小孙女了,若是卖弄医学,只怕等于班门弄斧,让人看了笑话了。所以垂目一笑,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谦卑的道:“不算清楚,只是听说过而已。”
这种霹雳菩萨属于医药学中极为冷僻的药材,一般学医的极少有人会去了解这种东西,毕竟没事谁会往身上里跑呢。何况这种霹雳菩萨也很罕见,他也是费了很大力气才研究种植出来的,簿梓荣一个小姑娘能听说,已经算是比较奇特了。
天机老人看着簿梓荣,觉得这个小姑娘不简单,就试探性的问道:“姑娘,听说你是学医的,现在在太子府当差,我想问下你是师从何处?”
簿梓荣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前世曾在医仙阁学徒,不过她也不会胡乱编造出什么师从家父之类的谎言,这些拙劣的谎话打发别人还行,搪塞眼前的这个天机老人是绝对不可能过关的。但是该说谁好呢?簿梓荣思前想后,脑子里有了一个选择。
她微微一笑,露出温婉的笑容,正经的道:“我从小就被父亲送到太医院当女学徒,拜了太医为师。”她为了使自己说的挺着更为真实,就说了一个东燕国比较有名的太医的名字。这位太医医书高明,在东燕国名号很响,而且他底下也确实收了不少女学徒。所以就算天机老人去调查,她也是不怕的。
不过天机老人不会去调查,他远离世事这么久,不可能因为簿梓荣师从何处而去重问世俗,不过簿梓荣说出的这个太医,他确实听说过,确切的说是很久以前,也打过交道,也知道他名下确实也收了不少女学徒。
果然天机老人就没有再追问。不过他对簿梓荣的医术还是颇有些兴趣,不由得产生了考考她的念头。
他从身上取出一只香囊,递给簿梓荣,问道:“小姑娘,这香囊是以前我一位友人赠送的,我带了很多年,这香囊还是奇香无比,你可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材料?”
簿梓荣接过香囊,放在鼻子下略略闻了闻,觉得香味奇特,不像是中原所出,思索了片刻,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神情,她将香囊摊在手掌上,笑着道:“天机老人,这么重要的信物您也舍得拿出来,这里装的只怕是您红颜知己的一片心意吧?”
她手中香囊,底色为红色,上面用金线密密绣了许多花纹,看着像是百花齐放,一头用金线束缚住,牵出了一个可以提的手圈,底部却用翠绿玉珠子串着,做成了一个下垂的的流苏,这般精致,不用说也知道出于女子之手。
天机老人被她说中心事,不觉有些惶恐,脸上浮出来了一层羞愧,他故意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情,口气重了一些,道:“我让你看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你怎么胡乱说些别的,可是不正经了。”
簿梓荣抿嘴偷笑,越发显得调皮可爱。
她心中笑着,这个天机老人也太可爱了吧,居然也会害羞,这么精致的香囊,本来就该是女子做的,而他又把香囊当宝贝似得放在身上,不是红颜知己做的,还能是别人做的不成?
不过簿梓荣不可能当面拿他打趣,毕竟对方是个可以当自己爷爷的老人家了,自己如果拿这个打趣他,也是大不敬了。
于是收了笑容,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回答:“这香囊里装的,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西域的罗曼莎吧。”
天机老人没想到她一言就说对了,颇为吃惊,忍不住仔细的端详起簿梓荣来。簿梓荣脸上还是淡淡笑着,看不出炫耀的样子。
天机老人对她低调的表现颇为欣赏,但是又想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就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簿梓荣其实前世对曼罗莎做过了解,当时她正在研究西域的药材,正好看到过曼罗莎。曼罗莎是一种花,花色为五彩,分别为红黄粉蓝紫,中间的花蕊确实蓝色的,属于十分罕见的花种。它三年才开一次花,花香清气独特,有驱蚊的效果,所以很多西域人都把曼罗莎晒干了做成香囊来驱赶蚊虫,或者把曼罗莎磨成粉末,来做驱蚊香。
这香囊里的香味明显就是曼罗莎的味道。
簿梓荣把自己所知道的都说给了天机老人听,天机老人一直默默听着,脸上神情却不断的变化着。
等到簿梓荣说完,天机老人已经对簿梓荣流露出倾佩的神色了。
这个小姑娘见识多广,研究广泛,且记忆里惊人,如果能有名师认真指点,只怕可以成为一代神医。
其实天机老人自己年轻时候就是从医,也曾为皇家当差,可是皇家冷薄,他见识了太多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甚至用医术害人的,这些行为完全违背了他学医的真实意图。尤其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让他彻底心灰意冷,索性辞官归隐,远离凡尘,不再为红尘俗世烦恼。
这香囊确实如簿梓荣说的,为他的红颜知己所赠送,只是这位红颜知己,被他辜负了,成了他心头永远的痛。这么多年,佳人不知何处去了,只有他独对空山冷月,追忆年少所经历的种种。
天机老人原本是想考考簿梓荣的,却不曾想反而勾起了自己的过往回忆,那记忆之门重重打开,一时收拾不了,他愣了很久。
簿梓荣看着天机老人突然眼神空洞,思绪飘远,不知道他究竟是为何事想得出神了,忍不住轻声叫唤:“天机老人?天机老人?”
如此叫了三四声,天机老人才回过神来。
看到簿梓荣正用狐疑的眼神看着自己,天机老人不免有些讪讪,他轻咳了一声,来缓解自己的尴尬,一只手就把簿梓荣手上的香囊拿了回来,放进了自己的衣服内,一边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淡淡道:“没事没事,不错不错,你知道得很多,这确实是曼罗莎。”
簿梓荣听他夸赞,并不全然放在心上,因为她方才从天机老人出神的样子中看出了他的许多心事,这个天机老人,只怕心中藏了很多故事。
天机老人此时已经把如风筝一般飘出去的思绪全都收了回来,脸上又恢复到了一早时候接触的稀奇古怪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