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妈妈已经一门心思的钻进到要嫁给孙成上面,所以尽管内心对翠翘很是愧疚,可是私心上来,她也就顾不得这么多了。
第二天天气很好,秋高气爽。李妈妈收拾了一些东西,都装在小篮子里,就出门去了。簿梓荣和李东越两个人就偷偷的跟在了她的身后。
李妈妈心里有事,也就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跟踪。她一路匆匆,直接朝着城郊走去。那里住着她那个赌鬼哥哥。
李妈妈哥哥家里住的极为偏僻,想来也是,这种烂赌鬼,今日花明儿钱的,终日流连于赌坊没个打算,有时候温饱都有问题,哪里住的起闹市中的干净房子。
何况这李大壮也不敢住在市里面,躲债不方便呀!只敢在郊外随便找了个简易住处窝身。
这房子说简易都还是夸奖了,簿梓荣和李东越到了那里一看,简直就是个猪棚一般。
屋顶是破茅草盖着,年久失修,已经稀稀疏疏有了缝隙。墙面是烂黄泥糊的,大门是几块破木板拼的,那窗子更似用手抠出来一般坑坑洼洼,小的可怜。
门外随意的圈了层篱笆,七零八落,算是拦出了个院子,可是那院子里除了房子便是一地烂泥,竟连个放置家舍得的副屋都没有。
这日子过的,也真够悲剧的。簿梓荣和李东越看得连连摇头。
不过这会他们还不知道这里是李妈妈哥哥李大壮的住处,还以为是李妈妈外头安置的家。心中还纳闷,李妈妈看着干净利落的一个人,怎么会在外头找了这样破败简陋的住所。
她们正躲在距离茅房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面偷窥,看着李妈妈进去了,却是过了没少时间,就有人出来了。
是个衣衫破落身型佝偻的中年男子,一头枯发乱的跟个鸟窝似的,正一脸不耐烦的大步走出来。他脚上似是没什么力气,步子迈得太急,险些摔倒。李妈妈紧紧跟着出来,却是泪眼婆娑,口里说着什么。
簿梓荣和李东越竖起耳朵,细细聆听。
听到李妈妈说道:“我说过多少次让你不要再去,你就是不听,现在又欠下许多银子,你让我拿什么给你去还!”
男子很是不耐,语气里满满的暴躁:“何时让你还了,都是你那个男人替你张罗的。每天忙帮不上,就知道哭哭啼啼。你还是回去好好伺候你那个男人要紧,没有他,我早死了几百回了。”
这男人应该就是孙成了。只是这孙成为何如此好心,要给这男子送银子呢?
簿梓荣和李东越心中疑惑,但只是先把疑问放着,仍旧仔细听他们说话。
李妈妈哭的更是大声,嘴里说着:“你这人好没良心!因为你,我到现在都没人敢娶,辛苦当着老妈子伺候人,回头竟然还被你指摘。孙首领会平白送钱给你?做你的春秋大梦!不过是因为我给他做事,他才帮衬着而已!”
男子冷笑,反唇相讥:“你没人要还怪我,横竖是你自己身子不干净让人嫌弃,鬼知道你是伺候太子还是伺候野男人呢!”
这话说得太过恶毒,连簿梓荣和李东越两个旁人听了都生出愤恨,那李妈妈听了,就更是怒发冲冠了。
她上前就扯住了男人手臂,拼命的就是一阵捶打,大声骂着:“打死你这个烂嘴巴子的,我是你亲妹妹,你竟然也能说得出这种烂心肝的话!我在太子府做什么你不知道么?我有那个本事勾搭野男人,我还留着你这样侮辱我!”
原来这两人不是夫妻,是兄妹。簿梓荣和李东越听的仔细,心中略略有了眉目。
李大壮狠狠的甩开李妈妈的手,眼睛瞪的铜铃一般,张大嘴巴似乎是想开口谩骂,可是李妈妈哭的肝肠寸断凄凄惨惨,嘴里还高呼着:“爹啊,娘啊,你们怎么走的这么早,丢下女儿过的好惨啊!”
到底是亲兄妹,打断骨头都是连着筋的,李大壮也是个人,虽然赌徒往往没什么心肝,但面对哭的捶胸顿足,上气不接下气的亲妹妹,到底还是心软了。
想想自己的妹妹,年轻时候也是标致出挑的人物,跟着太子府里也是混得不错。只是都因为自己嗜赌如命,债台高筑,害得妹妹都一起被连累了,无人敢来招惹这般复杂的人家。
李妈妈年近三十却依旧孤身一人,自然心中也是苦闷的。加之她自幼父母就相继离世,留个哥哥却还是个累赘,只会拖累她,心中就更是怨天尤人,悲苦无依。
若不是自己好赌,中了那孙成的圈套,也不至于让自己的妹妹从年纪轻轻开始,就名不正言不顺的白白被孙成占用着。连户人家都不好找。
一切不都怪自己作孽么!
簿梓荣和李东越眼睛看着,耳朵听的,没想到李妈妈身世如此凄凉,一时到有点感慨不已。不过李东越不似簿梓荣这般感情用事,他到底是个理智的人,脑子极为清醒,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所以动容了一会也就不再拘泥于李妈妈的身世。
李妈妈痛哭流涕了一番,又对着哥哥李大壮细碎埋怨了一阵,看李大壮一直忍耐着,并不再反驳,心中气也消了大半。
再看哥哥李大壮,鹑衣百结,衣衫褴褛,四十不到的人,竟然满头白发,满脸皱纹,弓背曲腿,苍老的跟个六十好几的人一般,也是心生酸楚,不忍再数落他。
李妈妈收拾了心情,用手帕子拭干了眼泪,言语开始转了风向,有些缓和了。
“哥哥,我的亲哥哥,做妹妹的也不求今生能有再好的出路了,只求你安生点,不要再去赌了。老话说的十赌九输,我如今看来是十赌十输!”
李大壮面上讪讪,听到十赌九输几个字,还是忍不住反驳了一句:“我也有赢得时候。”
李妈妈不理会他,只管自己继续说:“我也是没本事的,自然还不起你这么多的赌债,孙成虽然帮你还了许多,天下却没有白吃的饭,没有白帮的理,你自己长点心,仔细到时候连本带利让你还!”
李大壮垂着头,不敢多嘴。
李妈妈又唠叨了几句,想着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就也不多留了。她从身上掏出了一包银子,犹豫了下,还是递了出去。
其实她明知道这钱拿出去无疑就是给哥哥李大壮添加赌资,仍旧是自欺欺人的一段絮叨:“这钱你拿去买些新衣服,你看看你,就是叫花子也穿的比你好!再去买点好的补补,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过几日就是中秋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我也不是每天都能出来的!”
啰啰嗦嗦,却都是当亲妹妹的对亲哥哥的一腔关心。
李大壮看到银子眼睛都亮了,此时即便李妈妈打他两耳刮子,他都能磕头谢恩。这就是赌徒的悲哀,人一旦沾染了这些劣习,就变得尊严都不要了。
李妈妈告别了哥哥李大壮,就直接回来了。
簿梓荣和李东越从方才李妈妈和他哥哥的对话中,已经知道了她和孙成的关系。原来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这么复杂,并不是所谓的姘头关系。两个人的关系,还是李妈妈的哥哥造成的。
这么说来,李妈妈也是受害者。只是她是一个愚昧的受害者。她不懂得反抗也就算了,看到干女儿翠翘受到孙成侮辱,也不懂的出手相救,而是怕自己受到牵连。
或者从另一种角度而言,李妈妈可能觉得女人的命运就是由老天甚至男人操纵的。她觉得女人就应该逆来顺受,听有命运安排。
比如自己,就是如此。
年轻的时候被哥哥卖给了孙成,委身了好多年。而现在,孙成对翠翘产生非分之想,甚至霸王硬上弓,害得翠翘年纪轻轻就丢了性命。李妈妈的第一个反应不是怪孙成,反而是埋怨翠翘。
她觉得翠翘傻,贞洁又如何,既然孙成会看中她,自然会给她一个名分的。当孙成的小妾总比一辈子在太子府当婢女好吧。
她为翠翘感到惋惜。觉得这个孩子真的太傻了。
簿梓荣和李东越回到太子府后,心情都有些沉重。他们没想到单单一个翠翘的死就能牵连出这么多事情来。先是知道了孙成和李妈妈的关系,后是知道了原来翠翘是这么死的。
“唉,人心真可怕。”簿梓荣到现在都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她以前觉得肖衣麓已经够狠了,没想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孙成这个衣冠禽兽还要卑鄙龌龊。
翠翘才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啊,说白了身子都未必长开呢。他是怎么下得了手的!
李东越虽然是个男人,也觉得孙成这个人太恶心了。他的年纪,都能当翠翘的爹了,他是怎么做到向一个同她女儿一般年纪的小女孩下手的呢!
简直是太变态了!
“你说这件事情,我们要不要告诉恭长故?”李东越问簿梓荣。既然恭长故说了,要彻查翠翘的死因,那么总会有所行动吧。
不过簿梓荣打消了他的这个想法:“无凭无据,告诉了恭长故也没有用。那李妈妈和孙成本来就是同伙的,你觉得空口无凭,说了,谁会相信。这个方法不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