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一日早朝之上,几位大臣接二连三的启奏当朝皇后不够仁慈,不配掌管凤印及后宫等诸事,更有甚者直接在奏折中提出了废后的建议。
“皇上,簿皇后出身低微,现又视生命为草芥,恐不再合适做后宫之主啊,为了我国运必须废除啊!”满脸褶皱的大臣手执笏板站出了列,自以为满口忠言,殊不知此话在圣上听来,实乃大逆不道之言。
敢当朝指出皇后的不是,将皇上的颜面置于何地?
其他大臣皆为他捏了把汗,虽是如此,依旧有几个不怕死的出列进言,所言皆与上一人大同小异,大概意思就是恳请皇上能下令废后,另立皇后。
恭长故黑着脸坐在龙椅上,握着椅把的手早已是青筋暴起,纵是如此,他还要装作镇静的听这帮臣子道着所谓的“忠言”。该说的也说完了,朝上陷入了一片寂静,方才进言之人皆静静等着上头那人发话。
轻咳了几声,恭长故才开口,然后说道:“诸位大臣肯冒死进言,朕欣慰之,只不过爱卿们什么时候竟敢管后宫之事了,这些都是朕的家事,难道不是吗?”要知道前朝与后宫串通乃一大禁忌,历代以来皆不得准许。
若是有人带头多管闲事,一律当革去官职。
方才还振振有词的大臣们俱都面面相觑,不敢再吭声。识趣者都知其中利弊,倘若不想继续领俸禄了,大可再道诸如废后等言语。
“诸位大臣可还有事要奏?”皇上略带着威胁意味的问句回荡于朝廷之上,许是因这声音颇为沉重的缘故,众人一时之间皆低眉敛目不敢直视那抹明晃晃的身影。
几个跃跃欲试的人听闻了此话后,不觉垂下了头暗叫不好,这时候站出来只怕是要被人抬着下朝了罢?
“既无事的话就退朝!”恭长故也不理会堂下朝臣,自顾自的拂袖而起。手执拂尘的公公尴尬宣布退朝后,众人才纷纷散去。
远远站着的扶风见他步履生风,脚步又重又快,用脚趾头想也知他这是生气了,至于为何生气,不用旁人说也知晓。
恭长故顶着朝露赶去了簿梓荣殿中,本想得她奉上的热茶吃,不料想去到时她才刚起,正端坐于轩窗下梳妆。彼时朝阳打在她如羊脂玉般的面颊上,宛如赤金色的薄纱笼在了一块上好无暇的美玉上,美得令人窒息。
直到她盈盈步至花厅修剪花枝儿时,他都未反应过来。
还是扶风清醒,于旁侧提醒了一番,“皇上,娘娘已经移步至花厅了。”
恭长故幡然醒悟,急急往花厅走去,此时提膳的丫头已将早膳摆在了桌上,一盅清粥配着几碟儿小菜及一盘蒸虾饺,荤素搭配得倒也算合理。
簿梓荣刚想坐下来,便瞧见身旁还站着一人,虽是如此,她并未招呼那人,丫鬟见状又提了个八角凳过来。
恭长故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今日上朝太急,朕并未用过早膳,现确是有些饿了。”明摆着就是想蹭吃蹭喝而已。
“坐下用膳。”她杏眼微抬,内里潋滟的波光似要将人的心思皆洞察了去。
早膳用罢,簿梓荣依旧不紧不慢的修剪着盆中花枝儿,对那人仿若没看到似的。房内丫鬟早被了下去,殿中仅余下他二人,静得连轻微的呼吸声都可听见。
半晌过后,他才徐徐放下手中书册,“朕听闻城中静湖风光不错,过几日你同朕一起去散散心可好?”以往她也曾提出想出宫游玩,只不过那时二人都忙,他又不放心她一人出去,游玩之事便也作罢。
现下天儿正好,倒适合外出游玩。
“皇上每日皆有批不完的折子,”簿梓荣撂下剪子,抬手抖了抖整齐的叶尖,“还是莫要出去游玩了。”这番推脱逃不过他的眼睛,不消片刻,他便失望的垂下了眼帘。
近段她对他一直是不冷不热的态度,二人间的交流比以往少了许多,尽管如此,他依旧想方设法的讨她欢心,试图能缓解她心中对孩子的忧虑。
这会儿恭长故也顾不得身为天子该有的尊严了,咧着嘴角便蹿到她面前,开始扮着各种鬼脸。
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轻,簿梓荣赶忙捂着胸口跌坐在雕花儿椅上,“你今日是魔怔了还是如何,尽做些与年龄不符之事!”她撇开目光,捏着帕子的细指不由自主抵在了他靠过来的身子上。
“朕前些日子与戏班子头头学了不少变脸的花招,你不妨看看?”恭长故道毕便开始做出不同表情,时而做出斗鸡眼时而又伸舌瞪眼扮鬼。
本是一脸严肃的簿梓荣突然笑出了声,眼前之人哪还有半点儿皇帝的样子,“皇上何时变得这般亲民,还学会逗人开心了?”
清亮如泉鸣般的笑声不断从口中蹦出,恭长故见她终于露了笑容,不由得亦笑出了声,二人捧腹对笑着,良久都未停下。直至口干舌燥、面色泛红了,她才捂着嘴强忍住笑,眼角却迸出了两串晶莹的泪花。
他拥她入怀,“孩子总会找到的,你随朕去散散心,说不定回来便有消息了!”
翌日正午,他二人着了便装便出了宫门。马车驶入了热闹的街市,簿梓荣掀着车帘子叹道:“还是外头的景色好。”对此他不可置否,宫里终究是少了些人情味儿。
马车缓缓停下,恭长故将她搀了下来,面前大片的湖水落入二人眼底。
这个季节的静湖风光最为美丽,不少外地人慕名而来。静湖落于城中东北角,湖水清澈澄明,内有锦鲤游嬉追赶着,湖两侧栽有桃树,每逢三月,桃花便铺满了两条路,花瓣随风飘落至湖中,整条静湖皆被染成了粉色。除此外,湖中还建有形状各异的亭台水榭,专用于供人休息。
“以前我怎没发现城中有这处妙景!”簿梓荣忍不住赞叹,旋即拉着他进了水榭。
“今日天气正好,我差人从外面运了条小船到湖边,一起去游船,怎么样?”两个人出来就是为了放松的,簿梓荣点了点头就跟了上去,恭长故将她牵在手里。
感受到他掌心的宽厚,簿梓荣微微笑了笑,因为她跟在恭长故的后面,所以他自然是没看到,整日的被锁在宫里面,恭长故都觉得有些烦闷,幸好还有闲暇时间偷跑出来。
两个人将船划到湖心中,湖水清净,冰凉凉的,恭长故上了船之后便没有带宫人前去,簿梓荣坐在船头,恭长故坐在船尾划船,等着到了中心的时候便停下了船。
“这里景色怎么样?”恭长故走过来,坐在簿梓荣的身边道。
“还不错。”簿梓荣看着跟宫中的景致完全不同的野趣,心里面也很是开阔。
将葱白细长的手伸进水里面拨弄,冰凉的触感让她玩心大起,看着恭长故还在看四周的景色,趁他不注意就捧了一捧水,直接泼到恭长故的脸上。
恭长故猝不及防的被她偷袭成功,错愕的甩了甩头,看着簿梓荣躲得远远的,便也从河边捧起水泼她。
即便是簿梓荣想躲,这小船也不大,就任性的跟恭长故玩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不会怜香惜玉?”簿梓荣看恭长故丝毫没有让着她的意思,有些不快。
看着她娇气的样子,恭长故心一动将她揽到怀里面,两个人湿着衣服靠在一起,簿梓荣觉得有些别扭挣了挣,可恭长故不松手。
“可别什么事都赖我,这可是你先挑起来的。”恭长故被簿梓荣推搡着,却怎么的也不松手。
知道自己得不到理之后,簿梓荣便道:“湖上面湿气重,我们去对面的岸上面晒晒衣服吧!”
两个人这么一来,也便失去了再玩水的性质,对面岸上看起来不错,便想着上了岸将衣服给晾干。
簿梓荣手法熟练的支上了火堆,恭长故看得傻眼,也不知道她打哪儿学来的这些东西。
似乎知道他不解,簿梓荣解释道:“自小我便跟着师傅,在山上免不了要跑出来玩儿,这些事儿学一学也就会了。”
小时候可不像是现在,淘气的很,爬树烧火,就没有她不会的。
“没有想到,我娘子还能有这样的本事,可是让我刮目相看。”恭长故一出宫,便也不再用宫里面的称谓,两个人就像是民间的普通的小夫妻一样。
“往那边走是什么,总感觉有香气飘过来。”簿梓荣常年和草药为伍,对香味很是熟悉,现在闻起来好像是果香。
恭长故听见她说,便知道她定然是想去,便道:“等会我们烤完衣服,就去你说的地方看看去,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依着簿梓荣说的地方,恭长故也一起走了过去,她的直觉果然是没有,两个人走到了一片柿子林里面。
“真的好想吃啊,若是能做成柿子饼肯定更好吃。”簿梓荣看着树上颜色鲜活的柿子,便食欲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