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却是连起身都起不了。她疑惑的看着离修,不明白他为什么拉着自己。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默默的朝她摇摇头。
他们两个人的小动作,都被夏芸然收入眼中。看着两个人各自都为彼此考虑的模样,她也是感动异常。
走到离修的面前,说 :“你和我出来一下,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说。”说罢,也不等离修回答,就直接离开了房间。
离修看了一眼夏雪,她朝他点头。她相信姐姐不会害离修的。
见她点头了。他也没有犹豫,也跟着走出去了。萧月白看见他离开,想要阻拦,被慕容擎一把拉住。他可是看见夏芸然喊离修出去的,要是被萧月白拦住了,夏芸然要是一个人在外面吹冷风怎么办。
他瞪了一眼还想要阻拦的萧月白,他立马就安静了下来。目光却是一直看着离修的背影,恨不得用目光将他千刀万剐。
跟着她走出了房间,外面的冷风吹的他一个机灵,夏芸然转过头就看见他颤了颤,轻笑一声:“这天气是有些凉了,咱们也长话短说,省的在外面吹冷风着凉了。”
他抿着嘴,等着眼前的这个女人问话。
她自然是看见了他的神情,没有开口嘲笑他,只是正色看着他,问:“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什么身份?”
被她这么一问,离修愣住了。他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直接问自己的身份。不过萧月白在房间里面的举动,显然就已经昭示了他的身份不简单,现在喊他出来问,不过是确认一下而已。
看着他犹豫的模样,夏芸然挑眉,双手抱在胸前,就这么安静的等着他开口回答。
最终,他还是抬起头,看着她说:“我是北蛮的小王子。”
他话音落,就有一个脚步声在身后响起。转过身,发现是慕容擎也跟出来了。
慕容擎一出来,离修的神情立马就戒备看起来,看着他的目光也是不信任。他不知道这个男人出来,究竟是为了得知自己的身份,还是想要做些别的事情。
他自然是看见他脸上的戒备,却也并不在意,走到夏芸然的身边,将她拥在怀里,柔声问了她一句:“冷不冷?”
她手轻轻的在他胸前推了一把,离修还在这里呢,他这么亲密做什么。她这般害羞,反倒是衬的离修大方了起来。
“你可愿意做北蛮王?”他的目光一下子就回到了离修的身上,并不锐利,也没有试探,好似是一件再平淡不过的问话。
离修全身一震,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和自己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不过自己现在已经离开了北蛮,这些话别人也听不见。
作为一个王子,他自然是有野心的。可是他现在居于人下,有什么资格谈条件呢?眼前的这个人给了自己一个这么诱惑的位置,他又怎么会不心动呢。
可是面上,他依旧默不作声。目光放在了房间里面的夏雪身上。如果自己做了北蛮王,想必就有了可以保护她的实力了吧。
看着他左右为难的样子,慕容擎并不打算逼迫他做决定,一手抱着夏芸然,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急这一时半会,你好好想清楚了再来找我吧。”
垂花奚老,翠末胡褐。
他们离她不远,几乎他们说的话一字不漏都传进了夏雪的耳朵里,她躲在繁花绿树后绞着手帕亦仔细倾听,许久未能听到离修说话,颦眉蹙起心肺起伏跌宕,但终是听他无话。
几人不在说话像是接下去便要结束了,夏雪的心越是下沉,她怕他义无反顾的要走,又怕他…她端正了身子,尽管心如刀绞难以自控她也要装作没事的样子,她站起身来朝着几人方向看了一眼,眸光停在其中一人身上,
众人有所感应,目光齐齐朝她看来,她手心一紧,忙整了整情绪,匆匆道:“我,我回去了。”
不等他们回应便忙离去,终是她的一个下人,却是身份高贵的王子。纵然有心,亦留不住的人。
她思绪混乱浑噩不知脚下走的是哪条路,风吹湖镜起波澜,突然不知踩到了什么,脚下一崴,只见她惊叫一声身子一倾,还未看清身在何处眼前已是碧波水,转瞬人就会掉进湖中,她只能闭眼屏息等着突如其来的变故。
又是突然手腕一紧,她被猛地往回一拉,接着一阵晕眩,堪堪稳了心神,才看到眼前的人,有几分错愕。
“你…”夏雪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问他现在不应是跟着夏芸然他们还在一起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
“我一直在你身后。”离修方才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便担心她出事,所以一直跟在她后面,不想真的差点儿就出事了,他抱着惊魂未定的人儿,心中安慰的话语不知如何表达,出口却是说道:“以后并不是每次都能及时救你的。”
而有惊无险差点吓出魂儿的夏雪听他这一说,本就失魂落魄的心情,再也抑制不住如溃坝决堤泪涌而出。
刚将夏雪小心放到地上的离修,抬眼一看,吓得忙伸手去拂掉脸颊上的眼泪,急道:“怎么哭了,哪里磕到了?”
夏雪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使劲摇头,强压的哭声淹在喉咙聚得发苦,最后扑进了离修的怀中,揪着他的衣襟将脸埋进了他的胸口,哽咽声隐隐透过他的衣服哭声渐响。
“我…我是不是说了小姐不爱听的话了?别…别哭”离修只觉胸前衣物都湿透了,他感觉怀中瘦弱的人双肩抖得厉害,玲珑娇小的身姿却瞬间有似乎有了巨大力量,抓着他的心,使他束手无策,他踌躇半响小心将手放到夏雪背上轻轻拍抚。
他抬头看向天边,浮云渐远。从来沉静的面上变得复杂起来,无奈,心疼,不舍。
远处的夏成见状上前一步又在半刻的思绪中堪堪收回了脚,心中隐隐光火,他原来不知自己的女儿竟与自己的侍卫有情,若不是方才知晓了离修的身份,他一定是上前呵斥制止此幕发生,还会将他乱棍打死。
此刻他胸口起伏不定,内心惊涛骇浪,最后道是眼不见为净,不过在心里怒骂一句:“不知廉耻,不知廉耻!”也不知道骂的是谁,只见他已转身甩袖离去。
平波风软,待夏雪哭声渐息,二人情意如破了窗纸,但她终是抵不过小女儿心底的矫情,擦着眼泪对离修说道:“你对我也是在意的,是不是?”
那厢离修薄唇紧抿,似在挣扎,一方是柔情似水的儿女情长,只是怎能甘于人下做一个小小的侍卫与她天壤之别,见她结婚生子与自己无关。一方又是自己意想不到的故乡与权威,却也只是孤寂冷凉的王位与勾心斗角。
“是…”他轻声说道,
“那你留下来,好不好。”她颦眉舒展,按下心中的雀跃,又小心的问。
看着她残泪莹眶,若白兔的眼睛,诚然,北蛮的诱惑巨大,可终是不敌眼前人一抹泪痕。
他点点头。
“好。”
高穹云外天蓝,湖畔垂柳新绿。夏雪面上乌云乍破,转忧为笑。
远处的夏芸然叹息,慕容擎垂眸看她,问:“为何叹息?”
“不为何,就是感慨这世道罢了。”夏芸然淡淡说道。
“这世道?”慕容擎又笑。
“分得高低贵贱,难倒有情儿女。”夏芸然说罢回想起自己的前世,没有世俗困扰,无需担心婚姻的门槛高低只要子女过的幸福就好,而这个社会…女儿不过是枚棋子罢了,她心中隐隐的不甘,却不再言语。
慕容擎笑看她忧容寂寂,面上如浮云千变的感慨,亦不再言语,只要他与她的儿女情长不难便好,别人的事他是不管那么多的,如果离修回去当北蛮王,对他来说,便是一颗活棋,若不行,他也另有安排…叫离修的死棋变成他手中的暗棋。
虫鸣凄凄月复新。天幕如墨。
“小姐,天色不早该睡了。”
“睡不着,我再看会书罢。”夏雪捧书夜读,心思早已飞出天外:“你出去吧,有事再唤你。”
“那奴婢再给小姐点两盏灯,省得小姐眼睛累。”说话间一室灯光又亮了几分,将夏雪的身姿轮廓照在窗棂上:“小姐就不要开窗子了,灯光太亮了引飞虫子。有事叫奴婢一声,奴婢就在外头。”
“去吧。”夏雪柔声应着。
烛光潺动,夏雪的眸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书中转向了烛火,几只微小飞虫挤进屋内在烛台周围飞舞。
“你说,我今天将他留下,是不是误了他了?”她对着烛火出神,不由开口问道,久久无人应答,只有火光哔啵回应。
“我也知晓我私心太重了,我自幼顺从父亲熟读诗书,与母亲学礼仪。从来都是乖觉的。”她自嘲道:“可我不觉得,心仪的不过是他的人,留下他错了吗?”
依旧无人应话,她似乎不在乎有没有人回答,只是一心不过想发泄排解,说服自己:“北蛮的王位着实比我重太多了,如果他留下了,却也不过是个侍卫,终没有出头之日啊,我以我的私心,竟置他不顾…”
久久,终于一声叹息,她泪自垂落坠入黑暗。
“我终是错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