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两人之间的空气凝结,连时间仿佛都停止了一样。
目光相遇,却又似不曾相遇,萧雪清与程朗愣在了那里,看着对方却不知对方心中所想。
这般的,令人不知所措。
忽然,一阵风吹来,带着些透骨的凉。穿着单薄的萧雪清不禁打了个寒颤。程朗猛然惊醒,不再于萧雪清对视而是低下了头,露出了嘲讽的笑。
“说到底我不过是个奴才而已,青梅竹马又如何,鞠躬尽瘁又如何?呵……”程朗心中嘲讽着自己的低微,告诉自己两人间的差距,可无论如何心中也只有不甘在不断滋长。
“哈哈哈……”程朗忽然仰头大笑起来,笑声中的无奈心酸直直击入萧雪清的心。
萧雪清心脏一缩,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只能看着程朗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后,大笑离开。
萧雪清站在原地,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眼中波光起伏,变幻不定。看着程朗的背影她的右脚已经抬起,她想去追,可脚却迟迟不能落下,直到程朗的背影消失不见,那脚也只是落在了原地,唯余程朗渐远的笑声在她的耳边萦绕。
“这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程朗不再像以前那样了?”
程朗出了宫门,与办完事回来报告的萧磬擦肩而过,却是一个眼风也没扫给萧磬。萧磬心下纳罕,停下脚步,看着那匆匆而去的背影,仿若失魂落魄了一般。
“这又发生什么事了?我不过才出去一会儿。”萧磬纳闷儿地挠了挠头,脚尖轻点,便运着轻功追了上去,“程朗!怎么了?走这么快做什么?等我一下!”
眼见就要追上了,程朗却一声不吭,将轻功运到极致,足下有如神助,一下子将萧磬远远地甩下了。
萧磬一愣,便已不见了程朗身影,只能一脸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去找萧雪清。
萧雪清在门口愣了一会儿,看着蓝天白云,鲜花绿草竟不觉得有什么色彩了,似乎只剩下灰蒙蒙的一片了。
直到她觉得冷又打了个寒颤,才回过神来,无声地勾了勾嘴角,转身回到殿中,关上了门。
萧雪清一脸凝重的来到床前,看着宛若死人般的慕容擎忽然露出一笑,“我终究还是嫁给你了不是?我是你的妃子了,你在我的手中,江山也在我的手中。”
萧雪清将被子给慕容擎盖好,那双惯于将蛊物玩于股掌之间的纤手,抚上慕容擎的脸,竟是洁白无瑕有如圣物。
“真的好像啊。你说你们是不是亲生兄弟呢?怎么会这么像呢?”萧雪清喃喃低语,眼光迷离,她似乎看到了程朗的笑容。恍惚间仿佛回到了以前,她和程朗一起的日子。那时候,两小无猜,总角之乐胜过人间所有繁华。
萧雪清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站起身走至窗前,推开窗户微风习习,撩动耳边发丝,窗外草木沙沙,竟是不同以往的美丽。
她想起了以前,两人总喜欢一起在花丛里玩,捉虫子,扑蝴蝶。程朗总喜欢捉蝴蝶给自己,而自己却总找些长相吓人的虫子玩。
后来两人总会滚一身泥,被父亲母亲责备,可总也不听话,还是偷偷地去捉虫子,再滚一身泥。
到后来,程朗离开自己身边参加了萧家军,再见时两人却已经是另外一番模样。
程朗变黑了,长高了,拥有了坚强的脊背,也更加坚毅了。
而自己也长大了,可以表面谈笑风生,背后却能将一切毁灭,可以心狠手辣,可以不择手段。
萧雪清还能想起来当时再见时程朗的笑,那般爽朗与坚定,露出的那口白牙也在阳光下熠熠发光,仿佛世间最美好的宝藏。
可如今,程朗的笑却是那般苦涩,看向自己的目光再也没了坚定却多了恨与嘲讽。当初目光里看见自己时的欢欣现在却是很难找到。到底发生了什么?在这段短短的光阴中,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他,是什么让自己总是这般痛苦不堪?
是因为时间变了?人世变了?还是因为心变了?
萧雪清满目迷茫,她已经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答案了,越想越乱,越想越迷茫。这便是剪不断,理还乱吗?
萧雪清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竟有些不可自拔,直到眼前一黑,她才醒过来。
“你怎么了?程朗不正常你也不正常。”
萧雪清后退一步,才看清来人正是萧磬。
萧雪清正了正脸色道:“事情办好了?”
“嗯。怎么了?你不会又打了程朗吧?”萧磬不确定地问出了声,但见萧雪清一脸不自在的样子,便知道自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你是有多恨他?动不动就打他?即便你不念青梅竹马的情分,看在他为你付出甚多的份上也不该如此对他。”
“萧磬!”看着萧磬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萧雪清厉喝出声,她竟觉得他的话十分刺耳,不想再听下去。
萧磬却没有停下,而是继续说道:“虽然我现在是你手下,不过我还是想问问,萧雪清,你拿程朗当什么?仆人?奴隶?还是一条狗?”
“不!不是的!”萧雪清握紧了自己的手,“我不知道,我来这里本来是要道歉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明明,我们之前那么好……”
萧磬冷笑一声:“道歉?你确定?你若真想道歉,就不会是这个结果!”
“萧磬,你少咄咄逼人!”
“我咄咄逼人?若不是程朗牵扯其中,我才懒得管你的私事。”萧磬一脸不屑道。
“萧磬!你……”萧雪清被他气得发抖。
“别喊我,又不是我打了程朗,伤了他的心,别指望我替你将他找回来。”萧磬一脸无所谓道:“我巴不得他快点离开你,省得天天围着你团团转。”
“我知道你俩关系好。你是说程朗……伤心了?”萧雪清皱着眉问道。
“嗯,搁谁谁不伤心?你最好去找他,和他谈清楚,说清楚了,结就解开了。”
“我去找他,就还能像以前一样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肯定会比现在这样好很多。你亲自去找他吧?”
萧雪清皱着眉,没有回答。
就在萧磬不断游说萧雪清去找程朗的时候,听到两人谈话的慕容擎微微睁开了眼,偷偷看向了窗边的萧雪清。
这时候的萧雪清心神不宁,萧磬的目光也被萧雪清挡住了,两人完全没有发现慕容擎的异样。
“原来程朗和萧雪清之间有矛盾了,怪不得程朗会喝成那样。如今这两人之间有了间隙,或许可以从中找到一些机会?”
慕容擎又闭上眼老老实实躺在床上,脑子里不断想着该如何找到机会。忽然脑中程朗的那句话闪过:你觉得这样装有意思吗?倒不如开诚布公,你我可以好好谈谈,或者可以合作,铲除萧雪清。
“谈合作?这个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如今萧雪清伤了程朗的心,那程朗便可作为突破点,利用他对萧雪清的爱与恨,或许能有不少收获,而且解决萧雪清或许从程朗这边下手就可以完成了。”
慕容擎越想越觉得可行,心中不禁暗喜,连带着嘴角也露出了不明显的弧度。心中不断笑着直呼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你真的不想要他回来了?”萧磬口口声声程朗被萧雪清伤了心,可能以后会离她而去,要萧雪清去找他,而此时萧雪清被萧磬一番纠缠,心下愈发烦躁。便一脸不悦地甩上了窗户,不再理萧磬。转身走到了床前,看着床上慕容擎的脸默默出神。去找他?还是等他自己回来?
而萧磬被窗户的响声吓了一跳,看着关得严严实实的窗,萧磬只能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一声叹息,便飞身上了屋顶。
此时已是月上树梢,月光挥洒,似层薄纱笼罩,绿草鲜花不似在阳光下那般鲜艳耀眼,而是散发着朦朦胧胧的光泽,似遮似掩,就像是程朗对萧雪清的心,朦朦胧胧不甚清晰。
程朗喜欢上萧雪清似乎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可自己真正察觉的时候,却是自己被带回萧家之后的事情了。
那时候的萧磬一无所有,更是脏兮兮的没有人愿意靠近。唯有萧让,自己的养父,还愿意收留自己将自己带回萧府。
那时候萧磬被丢给了程朗,程朗却并不嫌弃,而是带着自己洗澡,给自己换上他的新衣,之后更是将自己所学毫无保留的教给了自己。
那日自己正在院子里练习程朗教的新剑法,正耍得起劲,不经意的一抬眼,却看见程朗坐在屋顶正看着后院出神,就连自己停了下来他都没有发现。
看着这般的程朗,萧磬起了戏弄人的心思,悄悄捡了块儿石子,在手里颠了颠,坏坏的笑了起来。
只听“咻”地一声,石子破空而去,竟直直冲着程朗的面门而去。然而就在石子要打在程朗的脸上时,程朗却回过头来一把接住了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