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件事儿,叶雪芙确实该感谢陆逸之,不管他有什么目的。
陆逸之看着叶雪芙的神色,就知道她心中防备尤在,心中微微叹息,对她的心疼就更深了几分,得要受过多大的伤害,才能活得这般小心翼翼?
“叶雪芙,你想要压制那些害你的人,光是除掉你院子里的眼线是远远不够的,你需要有自己的力量。”陆逸之谆谆善诱,“若是你可以不再依靠相府生存,自然也就不用再怕相府里的人了!”
这一句话,才是真的说到了叶雪芙心底里,她面色微微动容,良久,才低声说了一句,“陆逸之,谢谢你!”
这一声,如同呜咽的小兽发出来的呢喃低语,低到几乎听不清,陆逸之是习武之人,却能听得分明,眸色微动,忍住了想要去揉揉她低垂着的柔软脑袋的冲动,低低笑着,“叶雪芙,不用谢!”
他不是第一次唤她‘叶雪芙’,她却还是第一次这般郑重地唤他一声‘陆逸之’。
这感觉,好似还不错!
之后的半个月里,叶雪芙终于在陆逸之的帮助下,成功在京城繁华地带开起了药铺,期间,又寻了许多借口,将对自己不忠心的下人谴出府。
这一回,高氏终于忍不住了,又借此大题小做,这一次没有去找叶雪芙,而是无意和丞相提起这件事,“芙儿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频频找自己院子里的小人出气,这原先院子里头的十多个丫头,现在被她整治地,要么是畏畏缩缩害怕地连话都不敢说,要么就是被芙儿严厉惩罚之后遣送离开……就说在府中伺候了十多年的冯妈妈,倒现在还病着……”
丞相蹙眉,“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何事?芙儿以前可不曾虐待下人!”
高氏连忙道:“我也纳闷着呢!芙儿最近性情大变,不只凌虐下人,弄得府里头怨声载道,还时不时地往外头跑,问她是做什么,她也不说……芙儿性子清高,我也不好多问,生怕惹恼了她!”
高氏故作委屈,意图破坏叶雪芙的名声,丞相却是抓住了后头一句,“一个女儿家,怎么整日往府外头跑?你这个主母是怎么当的?”他低斥一声,连忙去了叶雪芙的院子,却见自己女儿和秋水正在说笑,主仆俩笑成一团,另外还有两个年幼的小丫头也好似被什么笑话逗乐了,笑得弯了腰,连他来了都不知道。
这不是挺和谐的吗?
丞相睨了高氏一眼,高氏连忙道:“相爷,我可不敢欺瞒于您!我也是为了芙儿着想,就怕她是遇上了什么事儿又不肯和我说,以后若是出了事儿,我也不好跟相爷交代啊!”
高氏说的情真意切,丞相收回目光,轻咳一声,“芙儿,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好笑……”
三个丫头连忙行礼,“参加相爷。”
叶雪芙先是看了一眼高氏,这才笑着迎过来,“爹,您今日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丞相事忙,她重生之后,见到丞相的时间屈指可数,向来又是高氏出了什么幺蛾子了!
果然,丞相让丫头下去,这才看了高氏一眼,将高氏说的那些事儿委婉表达出来,最后隐约带着斥责地问了一句,“芙儿,你最近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儿?”
叶雪芙委屈,“爹,夫人莫不是没有跟您说清楚这后头的缘由?那个冯妈妈是推我入水的罪魁祸首,女儿险些连命都没有了,只打了她二十板子,那已经是宽容了!”
丞相闻言,瞪了高氏一眼,“这事儿你怎么不说?”
高氏忙道:“相爷,这件事儿没有证据,我不好妄断……”她还没有说完,却见叶雪芙冷笑一声,“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冯妈妈自己都已经认错了,承认是她推我入水,夫人这么说,莫非是我撒谎污蔑她不成?”
高氏被噎了噎,好声好气道:“冯妈妈年纪大了,挨了板子说的话,我也不好判断,再说,她那么大的年纪被芙儿你这么罚了二十板子,老命都去了大半天,现在还用药吊着,这在外人看来,总归是咱们不地道。更何况,芙儿你这么短的时间就把院子里的那些个丫头打的打,罚的罚,尤其雨涵那个丫头,断手脚真是太狠毒了……”
“狠毒?”叶雪芙抿唇,“夫人,那丫头可不只是欺负了秋水这么简单,她还给我的茶里下毒,若非是楚王爷及时发现,如今,您哪里还能带着爹爹过来兴师问罪?”
见丞相震惊生怒,叶雪芙委屈道:“爹,我当初不说,只断了那丫头的手脚,也是看在夫人的面子上,毕竟是夫人精心挑选送过来伺候的丫头,我总不能要了她的命,否则就是拂了夫人的面子……”
叶雪芙特意加重了‘精心挑选’四个字,听得丞相脸色铁青,“简直是岂有此理!高氏,你还敢恶人先告状?”
高氏不知道雨涵被惩罚背后还有下毒这样的事情,可是叶雪芙如今搬出了楚王爷,她总不能去找楚王爷确认,把相府后院的龌龊事儿戳出去,那丞相只会更加不高兴。
这会儿高氏总算是知道自己又着了叶雪芙的道儿,她先前分明就是故意隐瞒雨涵被断手脚的隐情,故意隐瞒了楚王爷的交情,又故意放任下人中的流言蜚语,诱惑她去找丞相告状……
“相爷冤枉……”高氏即使这会儿明白了事情背后的阴谋,可是辩解也来不及了,她方才在丞相面前把叶雪芙说的有多难听,这会儿她在丞相心中的形象就有多可恶,她苦心维持多年的持家主母的印象,就这么被叶雪芙毁了一大半。
“相爷,我也不知道雨涵做了这样的事儿,先前芙儿没有说,我也是听了下人的议论,实在怕芙儿的名声再坏下去,所以才想请您来看看的。”高氏还在垂死挣扎,眨着朦胧泪眼问叶雪芙,“芙儿,下人的事情先按下不提,你最近为何日日要往外跑?”
叶雪芙讽刺一笑,“夫人可是又听到什么风声了?”
丞相神色一冷,瞪着高氏,高氏身子一抖,可是走到了这一步,不把叶雪芙拖下水,她就要被拖下水了。
高氏一咬牙,干脆道:“芙儿,我也是担心你的安危,才派人去查了查,下人回报,你一连半月都和男子出入京城大街小巷,言谈 亲密……这,女儿家的名声最为重要,上次你与三皇子独处一室,我都未曾多言,可是这也不能做的太过了,让人家说我们相府的闲话!”
丞相看向叶雪芙,没有急着下定论,“芙儿,爹也听门卫说过,你近日经常出府,这是怎么回事儿?”
叶雪芙微微摇头,语气低落,“女儿出府,也是为了……为了府中下人的那些闲话,因为院子里黑心老鼠多,女儿为了保护自己就惩罚了几个下人,没有想到事情被传的那般难听,好像有一阵儿风引导着一般,都骂女儿是黑心主子,阴狠毒辣……女儿觉得委屈,又不能一个个辩解,只能请教一向御下有方的楚王爷,楚王爷便带着女儿去外头见识见识,人和人的相处之道究竟是怎样的,女儿还从说书先生那里学了不少笑话,方才就是在给小丫头讲着听,就想着,和院子里的下人相处好了,总也能打消一些恶毒的谣言。”
她越说越低落,听得丞相都忍不住皱眉,有些心疼,瞪着兴风作浪的高氏,“高氏,你口口声声污蔑芙儿,到底存的什么心思?这么多年,我还当你真的待芙儿如亲生,可是你看看你弄到她院子里的都是些什么肮脏东西,一个个都想着要她的命!”
高氏一听,这罪名就扣大了,顿时也顾不得拉叶雪芙下水,连忙给自己解释,“相爷冤枉,那些下人的事情,我也不知情……”
“那你这个主母是怎么当的?连相府大小姐被谋害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知道,你有闲工夫替那些恶毒的下人打抱不平,有时间派人跟着芙儿,怎么就不花花心思整治一下下人当中的流言?怎么就不知道多关心一下芙儿?”
丞相咄咄逼人,这会儿是气到了极致,他虽然不插手后院之事,可是朝堂上风云诡谲,他见过的阴谋多了,高氏这点儿小计俩他还不放在心上……
若是整治后院的法子也就算了,竟然是针对叶雪芙,而且还是冲着叶雪芙的性命去的,他怎么能容忍?
“相爷,您听我解释!”高氏偷鸡不成蚀把米,后悔至极,恨不得掐死叶雪芙。
丞相一把甩开高氏的手,怒声道:“既然你管理不好后院,那就先暂时歇着吧!还有,芙儿的事情,你以后少管,省得越管,她越危险。”
丞相说罢,直接让人把高氏赶了出去,这么一会儿功夫,风水轮流转,高氏的名声算是彻底落了!
叶雪芙看着丞相,柔声问,“爹,您是还有话要和女儿说吗?”
丞相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却是没有再提刚才的事情,而是问,“芙儿,你和楚王爷的关系,很好吗?”
他倒是不知道,叶雪芙是何时和陆逸之走得这般近的?
叶雪芙早就料到他会好奇,半是隐瞒半是坦白,“我与王爷第一次在府中见面,王爷好心赠药,后来在赏花大会,又与楚王爷言语几句,我们两人便算是熟悉了,楚王爷健谈风趣,且为人温润体贴,对女儿身边的危险也时常提点一二,女儿很感激他。”
丞相闻言,微微叹息,“芙儿,陆逸之此人看着温润如玉,实则深藏不露,他刻意接近,一定有他的道理,以后还是少来往些吧!”顿了顿,他意味深长道:“毕竟你是个清白的女儿家,也不能总是和男子来往,免得招人闲话。”
叶雪芙恭敬点头,满口答应,“爹爹教训的是,女儿以后会注意的。”
……
没有了高氏母女兴风作浪,叶雪芙过了一段安生日子,用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打理药铺。
而陆逸之在帮助叶雪芙开了药铺之后,好似就人间蒸发了一般,也没有再出现在叶雪芙面前,叶雪芙诧异之余,心里又有点不自在。
就好像一直习惯的眸中物件儿,在自己跟前的时候不觉得它有什么,可一旦这物件有一天不见,总会觉得哪里不对劲,心里空落落的。
这一天,叶雪芙刚刚到了药铺,就看到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背对着自己,在和掌柜的说什么,叶雪芙眼神一亮,连忙走过去,“楚王爷……你怎么来……”
“你是在唤我吗?”
见那男子转过身来,叶雪芙眸中颜色落了下来,镇定道:“公子,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时越明朗一笑,若是说陆逸之是如玉的温润公子,时越就是如阳光般俊朗灿烂的男子,一举一动都带着暖暖的温度,让周围都不自觉跟着暖了起来,视线再也无法从他身上移开来。
至少,秋水就是这么觉得的。
她见过楚王爷的俊美如铸,却只觉得惊叹,而眼前这人的气质却让她有些着迷。
她从小这个叶雪芙一起长大,见过的美男子不少,可是这般俊朗阳光的男子,却是头一个。
意识到秋水炙热的目光,时越挑眉看过来,“小姑娘是不是被本公子的气质深深迷倒了?”
叶雪芙:“……公子,你太自恋了!”叶雪芙哪里容得下他调戏秋水,当即就将秋水拦在身后,却没有看到秋水一瞬间绯红的的脸颊。
叶雪芙目光不善,“请问公子可还有事儿?”
时越嘴角越发咧开,笑得真挚又热烈,“叶小姐,你打开门做生意,怎么还有赶客人的道理?”
“可是公子看起来,不像是来旺生意的!”叶雪芙毫不客气,“你像是来找茬的。”
时越摊手,表示委屈,“这可就冤枉了,叶小姐,我是诚心诚意想要与你结交,你怎么一上来就拒人于千里之外?”
叶雪芙没有认真看的时候还不知道,现在认真一看,也发现了时越不只是背影和陆逸之相似,好像眉眼之间也像了三分……
“公子可认识楚王爷?”叶雪芙不禁对这陌生男子的来意产生了几分防备之意。
时越面色却是微微沉了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十分沮丧道:“叶小姐,本公子这般丰神俊朗,可比那惺惺作态的陆逸之要好看得多了,你怎么对着本公子,还能想得起那个丑八怪?”
丑八怪?!
叶雪芙自认为自己审美还挺正常的,眼前这人虽然也俊朗,可是陆逸之长相却要略胜一筹,关键这人态度轻佻,她下意识就偏心了点。
“公子既然是与楚王爷有嫌隙,不如去寻楚王爷好了,本店打开门是要做生意的。”叶雪芙冷了脸颊,“秋水,送客!”
秋水脸色微红,却是很快低下头来,“公子……”
“叶小姐,我叫时越,时间的时,超越的越,你可要记住了!”时越忽然大笑一声,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叶雪芙,这才笑着离开。
叶雪芙蹙眉,问掌柜,“这人来做什么?”
掌柜道:“就是打听小姐您……不过您放心,我什么都没有说!”
秋水闻言,心底微微有些失落,很快又被她刻意掩盖过去。
叶雪芙倒是深深蹙眉,愈发觉得时越这人不简单,这会儿,她倒是莫名更加念起了陆逸之,至少,他应该可以给自己一个答案了!